四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早上太阳迟迟没有从东边的地平线爬出来,迎来的是雾气蒙蒙的细雨,大寨相比平日萧条了许多,卖菜的几个乡民,你一言我一语闲扯着。
振声四下寻找着瘦猴,突然看到一个相貌精瘦,精神抖擞的年轻小伙儿,赶着马车缓缓朝这边菜市走来。振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马师傅的徒弟吧!”“你是振声吧!师傅交代过。”“嗯,我是。”简短的交流后,瘦猴交代了振声要做的事情,采购完蔬菜,两人一同坐上马车朝黄河大桥走去。一路上,濛濛细雨迎面轻轻抚摸着脸庞,轻柔而又舒服,振声,瘦猴不住的聊着,家长里短,马大嘴曾经的叱咤风云,国民党驻地伙房的见闻趣事。瘦猴自幼父母双亡,是远房表舅抚养成人,后因战乱,辗转多地,在长垣遇到了御厨马大嘴收留做了学徒,在那个艰苦的岁月,有一门手艺就有了活路。当年学艺,讲究师承,直至今日,相声和厨师行业最注重的还是师承,中国地大物博,菜系也是百花齐放,唐宋以后逐渐形成了东辣西酸,南甜北咸的口味分布。后经持续演变改良,于是形成了中国的“八大菜系”,即鲁菜、川菜、苏菜、粤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豫,地处中原腹地,南北东西必经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同的饮食习惯,造就了豫菜逐渐融汇了各个菜系的烹饪技巧,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和口味。最为代表的就是鲤鱼焙面。瘦猴跟着马大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论站桩,打盒,切,颠锅,样样精通,如今也能独当一面,瘦猴说着跟师傅一起的峥嵘岁月,情到深处,脸上还流露出不舍和怀念,振声在一旁,时不时的投来羡慕的目光。两个人就这样边说边走,过了城南关卡,向北十五里一马平川就到了花园口黄河大桥。后勤部的知会了一声,两个人顺利的进了国民党花园口驻地。
太阳还是没有忍住,偷偷摸摸的从树梢露出了个头,濛濛细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振声麻利的卸车,瘦猴招呼振声点火烧水,自己洗菜,切肉,两个人有条不紊的忙活着。今天做的是大烩菜,用油先把五花肉煸炒出油,下葱花爆香,再下白菜,白菜不洗切成片直接下锅翻炒,据说这个就是大锅菜的灵魂。正午时分,当兵的一个个从各自的防区轮流过来打饭,一顶南北通透的爆棚,中间用木板支撑起来的简易桌子,一字排开,这就是花园口驻地的食堂,瘦猴打菜,振声分发馒头,两个人从正午忙到晌午后,才把五百人的饭食分发完毕,望着剩下的残汤剩饭,瘦猴和振声老吞虎咽的吃着。“振声,你有熟悉的人没,再找一个,我们两个做这么饭菜,有些赶趁。”“有,同村的二旺就可以。”“明个赶集,你去说下,叫上一起来吧!”“中”中是河南的方言,与行,可以同义。下午瘦猴熬了一锅稀饭,炒了一大锅豆芽,和一锅土豆。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泛着油花,馋的人直流口水。那个年代老百姓吃的都是本地应季的蔬菜,像土豆这些基本见不到,从大西北运过来要十天半月,庄户人很少有人能吃的上。傍晚时分,瘦猴递给振声一个面布袋,里面有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你去放到马车下面,藏好。”“好勒。”瘦猴收拾停当已经夜幕降临了,振声和瘦猴赶车准备离开。回大寨家里。每天卖的菜都有数量,国民党后勤都会派人回来核实数量斤称,但当天用了多少,第二天早上统计,所以瘦猴时常捞点油水。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哨卡,到了王沟大寨,准备分手各自回家。瘦猴叫住了振声。从马车下面的面布袋拿出来一块一斤多的猪肉和一包土豆递给振声。“拿回家尝尝鲜。”“你拿回去吧!瘦猴,我有吃的。”“有两份,你拿着吧!这年景,谁家都不富裕。”振声不好推脱,拿了肉,回家去了。
伴着月亮的光亮,振声沿着河堤,不一会儿就到了家。自桂枝跟了振声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每天不是窝窝菜团,就是红薯稀饭,野菜。河堤高岗的窑洞里,依稀闪烁着灯火。不用说桂枝还在等着心爱的人振声。“桂枝,我回来了。”隔着院子,向里喊道。桂枝兴奋的从里屋跑出来,抱住了振声,轻轻的在振声的脸颊上亲吻着,可能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吧!振声细声说道:“看我给你带什么了?”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猪肉。“从哪里来的。”“瘦猴从国民党哪里搞来的,明天把爹娘叫过来,沾沾荤腥。”“嗯!我先把猪肉收起来。”
这一夜,美好而又甜美。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开始,这就是希望。为了生存而奔波劳碌,幸福,或许就是靠辛勤付出换来的一日三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