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看看你的。”老赵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周医生微微颔首,向前一步,声音依旧温和:“阿达克,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身体上的疼痛,心里的愤怒、委屈、被背叛的痛苦…所有这些感受,都是真实的,也都是你此刻正在经历的。它们很重,压得你喘不过气。”他的话语没有安慰的套话,只是平静地陈述着阿达克正在承受的一切,却奇异地让阿达克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微微松动了一丝丝。
“能告诉我,现在最让你感觉无法承受的是什么吗?”周医生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
最无法承受的?阿达克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断腿的痛?公司的污蔑和倒扣?苏婷的背叛?刘猛的捅刀?还是…童年被一次次剥夺的绝望感再次席卷?
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腾。最终,一个画面定格——那把染血的黄铜道尺,冰冷的1435刻度线。
“…尺…”他嘶哑地、极其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如同砂砾摩擦。
“尺?”周医生轻声重复,目光顺着阿达克微微转动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把沾着泥点血污的道尺上。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们…用尺…量我…”阿达克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全身力气,“…量我的错…量我的罚…扣我的钱…量得…分毫不差…”他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彻底物化的悲凉,“…可他们…量过那机器…有多老吗?量过…工长催命的…分贝吗?量过…人心…能有多脏吗?!”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嘶吼出来,带着血沫。
周医生沉默地听着,眼神专注。等阿达克剧烈的喘息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这把尺,在你看来,量出了他们的‘规则’,量出了你的‘罪责’,却唯独量不出真相,量不出你承受的不公和伤害,对吗?它像一把刀,把你和他们想要你成为的‘责任人’,切割得清清楚楚,却把你这个活生生的人,你受的苦,流的血,你的愤怒和委屈,都排除在外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达克的身体猛地一震!周医生的话语,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那团乱麻般的黑暗!精准地刺中了那个他无法言说却日夜啃噬他的核心——他被物化了!被那把冰冷的尺、被那些冰冷的规章、被那些推卸责任的人,简化成了一个可以切割、可以度量、可以随意处置的“事故责任人”符号!而他作为人的痛苦、愤怒、被背叛的撕心裂肺,都被这把尺,无情地“量”掉了!排除在外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一丝奇异的、被理解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阿达克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那汹涌的情绪决堤。他闭上眼,大颗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汹涌而出,迅速洇湿了鬓角的头发和枕套。
周医生没有递纸巾,没有说安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让病房里沉重的寂静包容着阿达克汹涌的泪水。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由昏沉转向更深的墨蓝,久到阿达克的抽噎渐渐变成压抑的颤抖,周医生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阿达克,你看那把尺。它冰冷,刻度分明,它只能量直线,量死物。它量不出山体的隐患,量不出人心的叵测,更量不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承受的苦难的重量。”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手术刀,“他们用这样的‘尺’来丈量你,定义你,切割你应得的补偿,甚至用它作为武器来伤害你。那么,你打算怎么办?任由这把‘尺’继续量下去,量走你最后一丝尊严和希望?还是…”
周医生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阿达克被泪水冲刷过的、布满血丝却似乎燃起一点微光的眼睛:“…还是,去找一把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尺’?一把能丈量真相、能称量公道、能扞卫你作为‘人’而非‘责任人’的尺?这把尺,可能叫法律,可能叫证据,也可能…叫绝不低头的愤怒。”
“找…我自己的尺?”阿达克喃喃重复,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周医生的话,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沉寂已久的、近乎熄灭的东西。
“对。”周医生的声音斩钉截铁,“你的腿,需要时间愈合。但你的尊严,你的公道,你被夺走的一切,不能等!公司通报的推诿、工伤赔偿的不公、安全奖的恶意克扣,这些白纸黑字就是证据!孙海涛的作风问题、苏婷的背叛、刘猛恶意拍摄传播隐私…这些,难道不该被另一把更公正的‘尺’去量一量吗?”
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气的冲动猛地冲上阿达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