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有著黑色眼睛的人。在这个国家里,黑色的眼睛很少见,头发却是淡金色的。而男人的眼神,像老鹰一样锐利。
「进到城堡里,也不一定是坏事啊。」
「但是进去城堡里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啊。」
作家困惑地说。
「或许是他们都不想回来了,也说不一定啊?」男人说。
「为什麽会不想回来呢?」
「因为他们领略到领主的好,国王的宽容,所以决心留在那个地方,一辈子侍奉伟大的王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总会寄点音讯回家吧?」
「或许他们惊觉到以往的生活有多麽贫疾,所以再也不愿意和家人有所接触。」
男人说。作家看著男人若有所思的脸,叹了口气:
「不会的,维兹绝对不会这样子的。」
「维兹是谁?」
男人问道。作家的脸忽然微红了一下,闪避了对方的目光:
「是我童年的玩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梦想是成为诗人,但是那一年的春天,他成为第一个被召进城堡里的男孩,从此再也没有回家,我觉得很害怕,就逃到邻近的国家,我没有他的才华,无法成为诗人,只好折衷地作一位作家。」
「但你现在又回到了这个国家。」
「我现在又回到这个国家,」
作家点点头,又说:
「为了作家的使命。」
「如果维兹还在,你进城堡去,会想见到他吗?」
男人问。
「如果维兹还在......」
作家覆诵著男人的话,最後长长叹了口气。
「那他应该,已经不认得我了吧!」
火车往田野的另一端开,作家小心地阖上籐制的箱子,千万张纯白的纸又飞回里头。作家慢慢地扣上金色的扣环,把箱子放在大腿上,随著颠簸的轨上轻轻摇晃著。
车里的乘客陆续下车,暮色像薄纱一样笼罩著大地。再下一站就是河的西岸,在那里下车的旅客,多半是要去山脚下的村庄,作家的姑妈住在那里,要不就是市集,但现在还不到秋收开市的时候。
作家觉得很奇怪,因为男人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只是一直撑著手看著窗外,嘴角带著思考的弧度。
「你的目的地和我一样吗?」
作家於是问。
「不,我只是不想离开火车,」男人应答著,灼热的视线忽然盯著作家,
「真遗憾,不知不觉就坐过头了。」
「这样真糟糕,你在山脚下有认识的人家吗?」
作家又问。
「恐怕没有。」
「虽然是春天,但第一只知更鸟还没跃上枝头,天气还很冷。你应该和站长说一声,让他让你在车站栖身一宿,明天再搭火车回到你要去的地方。」作家好心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