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啊。」
纪宜翻了一下简章,想起很久以前,介鱼似乎也做过类似的主题,只是那些在风中摇曳的铁罐,与其说是爱情,倒像是初恋般清涩就是了。
他看着介鱼比平常兴奋的眼睛,不禁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次这么积极?」介鱼闻言愣了一下,好半晌才低下头来:
「呃,因为……因为这次的奖金满高的,所以我想……」
纪宜似乎呆了呆,观察介鱼翻动简章的表情,略有所思地抚了一下唇:
「小鱼。」
他叫了介鱼一声。介鱼似乎已经在构思作品,出神了好一阵子,「嗯?什么?」他惊了一下,纪宜就看着他的侧脸:
「小鱼,你是不是……在介意什么事情?」他问。
介鱼瞬间僵了一下,忙从简章里抬起头:「没、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纪宜凝视着他,好像要从他略显慌张的眉角间,看出什么端倪来。半晌却只浅浅叹了口气,笑着用掌心贴上介鱼的额:「什么都不要担心。鱼,我们几年交情了,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吗?」
介鱼没有说话,纪宜就用掌腹磨了磨他过长的额发,
「就像我说的,你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事。只要做你觉得喜欢的事就行了。」
然而情人却没有因为这些甜言蜜语而释怀,反而捏紧了拳头。「小蟹,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纪宜闻言愣了愣,因为情人搁开了他的手: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子。」他说。介鱼很少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印象中只有他破坏他作品时,介鱼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小蟹……想要为我做的事,我也会想对你做啊……」
张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介鱼不再等纪宜回话,挣开他的怀抱,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快地跑向画室,然后碰地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双年展的简章掉在地上,纪宜茫然地把它拾了起来。
经过一些构思,介鱼的参展作品在七月左右开工。
因为做过不少关于爱情、亲情和友情的作品,介鱼决定这次稍微改变一些方向,以往介鱼的作品,就连他昔日的指导老师也说,总是感觉到一股陌生的疏离,创作「人群」,实际上却是窗口的画家看着云云众生,创作「爱情」,到头来却只是旁观爱情而已。
『小鱼,你一直是旁观者呢,但艺术只有旁观是不够的。』
仔细想起来,介鱼从小时候开始,就很擅长旁观。旁观家里热闹的气氛,旁观家里的争吵,即使到了学校,他也一直在旁观,旁观同学们的交游,旁观校园里男男女女的恩怨情仇。如果世界是个山谷,那他就是盘坐在山崖上的画家,还拿着望远镜观察。
「互动式装置艺术?」
介鱼向纪宜解释他的构想时,纪宜不解地皱了皱眉。介鱼就耐心地说,
「就、就是让参观作品的人,也能实际参与作品一部份的意思。以往画也好、雕塑也好,摄影或是电影也好,无论如何情感丰沛的作品,参观者还是只能站在作品外面看。」介鱼比手划脚地说:
「互动式的艺术——有一种说法也认为他是装置或现代艺术的一环,就是让参观者也成为作品,成为创作者,用他们自己的感官参与作品,和创作者交谈、互动。」
「这样作品不会被破坏吗?我是说,让人动手动脚之类的。」纪宜问。
「就算被破坏也没关系,那也是一种交流。只、只要在下一个参观者参观前复原就行了。」介鱼肯定地说。
看过设计的草图后,纪宜就帮着搜集一些素材。这次作品的主体,是一大堆用细绳吊着,从天垂下的金属细针,因为怕伤到参观者,所以针头做得很粗,全是黑色的,一根做起来有纪宜的手臂那么大,材质是重铸的废铁。
纪宜还得陪着介鱼去废铁厂,在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废五金中挑选,看见合适的就拣到一旁,等拿到工厂让师傅熔铸焊接。现在和学生时代不同,只要参展,多少能得到一些赞助资源,像这个废五金展场,就是企业提供的,在作品范围内花不上钱。
但陪着情人在烈日下挑着铁器,纪宜却忽然怀念起学生时代,和介鱼冒着大雨,在校园的街道上拣拾铁罐的情景。
「一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纪宜在旁边感慨地说。介鱼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以往他们相逢总是遇雨,但是现在,他们也一起渡过炽阳普照的日子。
做好的铁针全是黑色的,一根有纪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