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那天晚上,门始终没有被打开。
我在门口一路坐到第二天清晨,才近乎痴呆地搭上头班的捷运。打开家里的门,里头空荡荡地只剩我的东西。我觉得自己像颗被戳破的气球,体内也变得空荡荡的。我把自己关进家里的浴缸,把水龙头打开,任由微冷的洗澡水洒在我西装上。我就这麽一直坐在那里,或许我内心深处,希望自己就这麽消失在浴缸里也说不定。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客厅的电话响个不停,我却一通也没有接。等我再醒过来时,浴室的窗口已经夕阳西斜,我觉得全身重的要命,一根手指也提不起来。西装全湿透了,我竟然会做出这麽荒唐的事情,自己也觉得吃惊。
把湿透的西装丢进浴缸里,我光著身子走出了浴室。我什麽也没办法想、也什麽都不想去想,没有路遥的日子该怎麽过,我也无法想像。
我随手包了件浴巾,走回卧室躺在那张大床上。看得出来路遥收拾行李收拾得相当匆忙,衣柜里的杂物落了一地,有些属於我的东西也被拖了出来。我随手捡起一张看起来像是相框的东西,一看之下却愣住了。
那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照片。从褚家搬到现在的住所时,因为十分匆忙,所以小时候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大多留在褚家没有带走。但是还是有少数的旧物留了下来。
照片的周围已经泛红,我用指腹抚摸著那张照片,无论过了多久,我也还认得母亲的脸,永远是那麽怯懦、阴沉,总是恐惧著什麽事情,却又只能偷偷地怨天由人,这是在老家那条街上拍的照片,我和母亲站在中间。周围是那条老街上的街坊邻居。大概是元宵节之类的吧,我的手上提著一枚纸灯笼。
问路系列路遥知马力七
「妈……」
照片上的母亲看著镜头,搭著我的肩头,难得笑的灿烂。我的老家在台东的一个小乡村,人口很少,因为临海的缘故,大部分的邻居都是渔夫。我的父亲是当时那间小学校的老师,我的外公,则是那间小学的学务委员,她们就这样经由长辈的相亲认识。这在当时的台湾,好像是十分普遍的事情。
後来父亲被调到台北的学校,事情就发生了。长大以後,我经常回想,爸爸和妈妈从来就不是合适的一对,爸爸是个进取、认真,对什麽事情都充满野心的人。而妈妈退缩、胆小,印象中总是听她在抱怨,却不曾见她为别人做些什麽。
爸爸的外遇对这样的妈妈而言,可以说是最後也最猛烈的一击。我的母亲在那一刻就死了,从此再也没有活过来。
我把照片抱在胸前,想著自己过去二十多年来的生活。突然有种微妙的冲动,我想回去,我想回去那个一切都还不曾开始的地方,随褚家人上来台北後,我因为学业和工作的繁忙,加上心理的因素,几乎不曾回过家乡。我想看看那条挂满花灯的老街、想看看那群朴实的邻居,想看看那个母亲和阿姨谈判的,令我难忘的小吃茶馆。
我打电话想和公司请假,但旋即想到自己的年假已经在路遥住院期间用完了。但那又如何呢?不可思议地,我有种不请假也无所谓的快感,我想放逐自己一次,即使因此被梁先生炒鱿鱼也无所谓。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背上小小的背包,穿上简单的运动服,支身去了台北车站。返乡的人潮来来往往,到处是携家带眷的家庭,我和日久还有路遥,因为没有乡可以回去,过去新年时总会聚在一起喝酒。但今年只剩我一个人了。
「帅小哥,回老家啊?」
我选择先坐火车下高雄,再坐公路局慢慢地晃去台东。随著火车南下,平原的风光渐渐开扩,我的心情也渐渐转变了。公路局的查票大叔看了一眼我的装束,露出黄牙的笑容,我觉得内心深处有什麽东西,一瞬间暖了起来。
「嗯,回老家。」我说。
「上台北打拼厚?要回乡接老婆一起上来?」
我笑了。
「不,是被台北的老婆赶回老家。」
「嘿嘿,女人都是这样啦,等过几天她消气了,你再买个名产哄她一下,然後唱一首雨夜花给她听。夫妻床头吵床尾和,看开一点啦。」
我苦笑了一下:「真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就算被老婆扫地出门,还是可以过得很好喔,你看我就是这麽活过来的啦!」查票大叔很体贴地拍了拍我的背。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从公路局站到老家还有一段距离,我选择用走的过去,沿路都是鱼塭,这几年南部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