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相您请上座,自上次在冉公家与您共话遴才之道后,江某受益匪浅,只盼再与您促膝长谈,不想您今日竟亲临鄙舍,真是三生有幸。”江檄荫心中对宁世璞是十分敬重的,殷勤客气请其上坐,更亲自斟茶以表敬意。宁相的来意他已参破一二,只是宁相来得比他预想早了一些。
“江公大智,想必已然知我今日来意不在论道,而在成你我两家之好,江公以为如何?”宁世璞轻抿茶水,心却不及这茶杯尚有盏托。
“宁相当真是抬举我江家了!犬子江景郜已然成婚,宁千金怎可屈尊入府为妾,这怕是万万不妥!万万不妥啊!”宁世璞话音刚落,江檄荫紧忙起身作揖推辞,万般无奈之情聚在眉间成峰。若在以前,能与宁家结姻那是他上辈子积来阴德,可如今,有脑子的朝臣谁不知道那宁家小姐是要指给三皇子的,谁有那胆子和命数与天子抢儿媳。
“宁家竟要和我家大少爷联姻?”江檄荫爱好古玩,钱记老板新送来几件前朝古物,此类财物账目都得江檄荫亲自验点。管家周继前来请示,不巧撞见了宁江二人这番谈话,便蹑了脚在门外听上一二。
“江公大可不必为难,小女自然不可为妾,我所求的贵婿是贵府二公子江景郗。”宁世璞放下茶杯,轻抚衣袖,正襟抬眸,想看看这江檄荫且拿什么借口推辞。
“景郗?那更是万万不可,犬子景郗乃是庶出,虽有才学,但他日我江家基业恐不会交于其手。况且犬子景郗尚且无心婚事,怕是难与宁小姐比翼双飞。”江檄荫语速急促惶恐,宁家为躲与皇室联姻竟想将嫡女嫁给庶子为妻,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可嫡庶尊卑是这个时代难以填平的沟壑,料他宁世璞也不甘堕入其中。
“庶子?我宁家不在乎!你江家基业何人接手自是你江檄荫说的算,可我宁家也并非柴瘦,足以保我女儿一世荣华。”宁世璞起身甩袖背手走至江檄荫面前。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江檄荫依旧坚拒。管家周继没想到老爷家业不给那才学胜出的二公子便罢了,连这样好的婚事也不许落到二公子头上,便不待听下去,就转身愤愤去了二公子住处。
“有何不可!”宁世璞终没忍住,怒呵一声。
“宁相明知我本不愿推辞,可如今岂敢不推辞,倘若我今日允了这门婚事,明日我江家怕是要门楣倾倒,魂恐无归啊!你我两家本无仇恨,何必要强加灾祸?”江檄荫也声音嘶竭,却又因冲撞了宁世璞,紧忙弓手拘礼致歉“卑职冒犯,还望宁相莫要怪罪。您所提的婚事恕难相和,卑职还有事务要处理,恐不能久陪,恕我招待不周,还请您先回。”
“你……罢了,我宁家且为鱼肉,又何必……”宁世璞见江檄荫如此坚决,且其言在理。今日情急昏了头,从宫而出,圣上又怎不知他的去处,江家若是应允,怕是枉倾了江家一家性命白白挣扎一场,便转身离去。江檄荫对着宁世璞再拜了拜。
“他……当真是如此说的?”冷冷的话语从窗边直身踞坐的少年口中而出,精致俊俏的脸上未见一丝波澜,手中之笔悬停搁落,小心将身侧酣睡的黑猫抱至怀中,使那仅袖口绣有几朵描边祥云的素简白衫更显素淡,骨节清晰修长的手轻抚,小猫蹭了蹭他的手,寻了个惬意的姿势便又酣睡。周继将宁江二人的对话尽皆告知江景郗,江景郗知道父亲向来对自己淡如寡水,却也没料到他还会管自己的婚事,虽说是替他强拒了极好的婚事,不禁冷笑。
江景郗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饮鸩自戕,可怜年幼的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辞世。“你记着,今生决不许近官涉政,方可保性命周全。你必须记着……”江景郗之母紧握着他的手,以从未有过的犀利眼神注视着江景郗。
“儿子知道了……儿子知道了!母亲,我去找父亲,请大夫给您医治……”六岁的他怎知母亲命不久矣,见母亲口中吐血,自然慌乱无主。
“不用了……母亲休息一会,休息,一切就好了。你父亲是绝情之人啊,母亲没什么留恋的,只是可怜我的儿子你啊,一生都要背着庶子的名头活着,以后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啊……”江景郗之母就这样拉着儿子的手,带着最后一丝不舍和遗憾离去了。江府对外只称江家二夫人抱病身故,葬礼也因与十五冲撞草草了事。丧事于泛泛之人不过哭两声,素几天,而后当做谈资,不出一年逝去的人便全然被忘却了;可于至亲至交便如秋树落叶,叶痕难填,当叶片落尽,便只留干枯树影零冷一身。
自母亲离世,江景郗便不再愿与他人言语,江檄荫对他也是不闻不问。周继早年受恩于江景郗的母亲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