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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们的思念

遥远的穹顶忽然被什么撕开了一条裂口,数条纤细的丝线从裂口深处垂下。

那些丝线材质如白水晶一样清脆透亮,折射光线,在青苍的空中映出虹彩。

丝线长长地垂下,宫徵羽拾起其中一缕,把它握在手里,笑说:“这是小白对我的思念……嘿嘿,没想到吧,多亏我留了个心眼,特意把它留在那边。”

他抬起头,看到我,忽地张大了眼,瞳孔震荡:“哇啊……真是夸张。”

我能理解他的震撼,我自己也相当震撼,因为在我的身周,垂落了无数条这样的丝线。

它们中的每一缕都想要被我拾起,无一不争抢着朝我飘来,最后,它们几乎缠绕成网,在我和宫徵羽之间搭起一层透明的屏障。

如宫徵羽所说,这些丝线源自人们对我的思念……但是都是谁呢?

我在永恒之乡认识的居民只有白刃,即使算上那个白袍小妹妹,再算上那只笨蛋猫咪,也不过三个,如果说这是他们对我的思念,那也……

太夸张了吧!

我的手有些犹豫,我开始不确定这是否真的是谁对我的思念,宫徵羽无法共感我的犹豫,只是隔着屏障对我喊:“珂茵!伸手就好了,伸手去摸它!”

算了,回去再想。

我一咬牙,伸手触碰那层屏障。

屏障感受到我的回应,那些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又纷纷探出,缠绕着我的手指、手腕,攀缠上我的胳膊。它们一并将我拉离地面,我能感受到从它们之中诞生了某种难以言述的喜悦。

在它们的笼罩与牵扯之间,又有其他细碎的声音从空隙中传了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太饿了,对不起……”

“哈娜,我的小哈娜,她还躺在这片土里……”

“孩子们还在这里,无论如何,我绝不离开这片土地!”

“无论多少次,我可怜的孩子们啊,海婆婆都会为你们祝祷……对、对,就是这样,牵住我的袍子,闭上眼,听着吧……”

“帕利托,帕利托,妈妈就在这里,妈妈永远陪着你……”

这是很多很多种不同的声音,这些声音忏悔着,甚至哼唱着哄孩子入眠的摇篮曲。

声音重叠在一起,演变成声的浪潮。

但这些浪潮无意将我倾吞,反而,它们与我一并上升,像无数双手臂,温和地在我的背后与足下推动着我,与丝线一起引导我离开这个怪诞的空间。

隔着地面很远,我看到那些散落的骨头再度一一堆叠组合起来。

它们没有再变成魑沼,只是组成了许多许多具骸骨,它们跪在花林间的草地上,沐浴阳光感受清风。

花枝在风里摇曳不止,但花影却不曾在它们身上映出痕迹。

它们齐齐双膝跪地,蜷缩着上身,以额头亲吻草地,用全身去品尝这种于他们而言已是久违的酣甜。

“神啊……”即使没有舌头和嗓子,从那一具具空壳中,也一样发出祈祷的声音。

“请赐予我们,永恒的安宁。”

宫徵羽说得对,魑沼是村人欲念的具象,由它创造的幻境扭曲了众人的记忆,不知多少次地以此向外人辩解罪状,粉饰深渊。

可是,可是,想要遮蔽神的双眼,必将先遮蔽自己的眼睛,越是想要逃避,越是身陷深渊之中无从解脱,所以那些骨头们才会祈祷千年也无从安宁。

如今,它们不再缩回欲念中,足下的土地或许不将宽恕它们的灵魂,但依然接纳它们的忏悔……不是吗,纵然松软的沃土下掩藏着的是地狱的业火,他们也该欣然前往。

对,就该如此。

那些骨头顷刻间风化为沙,撒入大地,消失了。

天际泛起耀眼的白光,我穿过幻境的边缘,意识被无尽天光淹没,最后又缓缓地沉下。

再睁开眼时,我已经回到了永恒之乡的滩涂。

“噢——醒了。”

视野模糊,头有些晕。

我的眼前有个白色的影子,影子应该是留着一头长发,它们在我的眼前随着风向飘来飘去,偶尔有些飘过我的脸,有些痒。

我之所以不习惯留过肩的长发,就是因为它们总是与风一样自有想法,一旦散开就难以约束。

“白刃,珂茵兰德醒了。”影子又晃了一阵,站了起来,走开了。

我用手撑起身体,视线似乎明朗些了。

周围亮着点点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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