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湖泊好深,我好像下沉了好久。
不见光,鱼虾的眼睛都在退化。枯死的老树在水底张牙舞爪,无比放肆。
满是淤泥也不曾开过莲花,交织错杂的水草缠绕着腐朽的骸骨。这里似乎有座城,一半埋在淤泥下,扑朔的灯火遗留在千年前的那场暴雨里。
我似乎曾经见过某种栖息于水中的龙,而今又一次目睹它在我眼前游走。一直潜藏在深水里,不见光,亦不为人知,人们大多只会把它当做先人饭后的一次闲谈。
“这是哪里?”
“湖底。”
“山里的那个?”
“嗯。”
“那些下沉的落叶呢?”
“和历史一起腐朽了。”
“那我呢?”
“你还在下沉。”
……
我在阵阵水波声中醒来。
弥漫在水面的雾气还未散尽,我依稀望见了水的尽头。
魔女之舟触到岸边,咔哒一声,一阵摇晃。
周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水波的声音更响了,咕咚咕咚地充斥着我的耳畔,像梦境里的波涛,一时间将虚与实的界限晕染开。
如果不是船身的摇晃与穿透雾气的光束,我几乎怀疑自己仍旧身处梦境。
一阵风吹散了岸上仅存的薄雾,我提起行李走下送我远渡的魔女之舟。
魔女之舟感应到我的离去,发出嗡嗡的低鸣与我作别,退回雾气深处,消失了。
吾名珂茵兰德,是无数个乘坐魔女之舟,奔赴命运川流的魔女之一。
感谢命运眷顾,我的木舟在穿过一片浓雾后,抵达了传说中属于魔女的永恒之乡。
我的行李一并收纳在随身的空境中——这是一种高阶的空间类大魔法,只可惜里边的魔力压强太过强烈,因此无法容纳活物。
我穿过一丛茂密的银杏进入镇中。
风吹过无比安静的街道,我隐约听见一阵细腻而切切的铃声。
声音很小,如同精灵的低语。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精灵了,航行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还要漫长。我回过头想一睹精灵的真容,却只听见身后的小镇传出悠扬的钟声。
晨曦初起,一束霞光从湖面穿射而来,像巨剑一样劈开湖面的浓雾。浓雾四散而开,在最后一声钟声中彻底消散。
这是永恒之乡的“晨钟”,消散的浓雾被称为“赫西弗格”,它环绕永恒之乡,庇佑永恒之乡,在暮钟敲响后自四方弥漫而来,又在晨钟之后退散而去。
赫西弗格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层层绵密的雾水就像蛛丝一样难缠,它们纠缠每一个不请自来的旅人,像梦渊蝶翅膀的粉末那样迷惑他们——无论是谁,一旦擅自闯入,便注定无法走出这片浓雾。
如果不是跟随魔女之舟,恐怕我也一样会迷失其中。
越发多的光束光临于此,街上开始有人走动,他们脸上或带有从梦中尾随而来的睡意,又或神清气爽地推开阁楼的窗户,从屋内捧出一盆娇嫩的花……当然,偶尔会有人注意到我,也会多看我几眼,但并不会热情地驻足与我攀谈,只是迈着一双好不容易从被窝里扯出的腿,悠哉又或匆匆而去。
即使我的帽檐上挂有一层障眼流苏,但我的打扮显然与居民们格格不入,我不想太过引人注意,于是沿着山,转入一条不起眼的林荫道。
林荫道并未因偏僻而失修,青砖铺砌得相当规整,但周边树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时间尚早,林荫道内的光线还很昏暗。
“出来。”我随手从随身的空境里召唤出一盏水晶提灯。
从我身后的黑暗处传来悉悉索索、脚步窜动的声音。
对方人数不多,从我穿过圣契尔赫德银杏的时候就跟在我身后了。
他们身披漆黑的“噬光”斗篷,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但他们的斗篷材质似乎并不纯净,被夜水晶灯的灯光一晃,那身斗篷上还是反射出星子一样细碎的光——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时宜,但真是怪好看的。
他们应该也对自己斗篷的材质颇有自知之明,见已被发现,也就不再藏身于黑暗,朝我走……不对,是围了过来。
看来我比较倒霉,第一天就遇上强盗了……但是,永恒之乡怎么会有强盗?
我下意识扶住帽檐,稍稍后退。
他们似乎是把我后退的动作当成了逃跑的预兆,从他们之中发出一声“动手!”——对方应该是担心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