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紧紧地绷直嘴角,不再开口。
两人均没有再开口,又是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或许是知道没有反转的余地,那人转身就想离开,却不料程著雨早一步在他面前伸出手,掌心朝上。
于是那人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和火柴,赌气般重重地拍在他的手心。
“抽烟对身体不好,下次给你带糖。”
“谁稀罕,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那人咕哝一句。
走出几步,他刚好站到月光照耀到的地方,男孩的身段被瞧得分明,匀称得很。而他的侧脸在月光下肤白如玉,明眸皓齿,即使是一身粗衣麻布,也称得上是一个英俊少儿郎。
这时宋临窗心神一动,突然开口,
“云遮,你不应该和我走同一条路的,那样……”你会活得更好。
他没有说完,可是云遮一听就懂了,他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哥,我要吃你亲手做的梨膏糖。”
宋临窗背靠着墙,腿屈着,用后背来支撑着自己,很多时候,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把云遮也牵扯进来的,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这步棋,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
右手的火柴盒硌得手心疼,他松开手,拿起刚刚收缴的烟,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
在轻袅的烟雾中,他回到了和云遮初见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刚来汀城不久,才把自己的药堂捯饬好,还没开张大吉就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个病人——云遮。
刚刚置办好自己的药堂,药柜,药材都摆放好了。宋临窗站在自己的药堂门口,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太寡淡了,根本没办法吸引人上门问诊。
他左手撑着右手,摸了摸一下最近没怎么打理,有些胡茬的下巴。
随即从屋内拿出来一小碟墨和毛笔,洋洋洒洒地在大门口写下,“妙手回春”四个大字,刚放下笔,转念一想又将诊金也写了上去,就是小了亿点点。
不过这个诊金,有时灵有时不灵,全凭大夫的心意做主。
站在远处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大门,他表示十分满意。然后再将大门口的地和后院简单清扫一番,就算是大功告成。
他拍拍手上的灰尘,眯起眼看看外面日头已是晌午,所以他关上门,想绕出巷子找点吃的。
但是由于他刚来,买下的屋子时候还是由地主找人领着走进来,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弯弯绕绕的弄堂巷子的厉害。
所以如今人反而没出去,还给自己迷路在里面。
宋临窗再次站在一条岔路口,感觉这个转角处的槐树好像刚刚才看到过,思索一秒,他决定放弃自己找出口。
旁边是一户人家紧闭着木门,宋临窗只好上前敲门,但没有人响应,再次敲了敲门时,里面才出现一些声响。
应该是个男人踩着沉重的步子向门口挪过来,伴随着几声咳嗽。
男人就只打开一条缝,抬起混浊的眼珠对着宋临窗,
而宋临窗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请问,您知道怎么走出巷子吗?这里的……”
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还一把关上了大门,带来一阵难闻的气味,不知道是多久没洗澡。
“滚滚滚,自己想办法。”
这人嗓音粗重,虽然只看到了小半张脸,也是气色蜡黄,双颊凹陷。
但明明这个人的身材不算矮小,作为大夫的宋临窗,他也在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中闻到了大麻,也就是当下所谓的鸦片。
他皱起眉头,沉下脸色,他知道现在的鸦片算得上是一个泛滥的地步,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
明明是晴天,气温不算低,他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假以时日,我们这个民族会被鸦片吸光所有的精气,最后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宋临窗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到巷子的岔路口,但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皲裂不少,带着血丝,不过他的模样倒是标致。
宋临窗正疑惑这个小孩要对自己做什么,就听到他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我带你出去,一块大洋。”
一块大洋不算少,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看样子就知道现在很缺钱。宋临窗同意了,他点点头。
小孩一声不吭地转身带路,他和小孩保持一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