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亲眼瞧着被大夫早已断言药石无医的宋司晴坐起身来,稍稍愣了神,眼中尽是失望,但很快又眉眼一挑,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哎呀~姐姐若是年纪轻轻便见了阎王,那我以后这日子,得多无趣啊。”
不管是从前亦或是现在,宋岚这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性子,半点没变。
一想到今后宋岚栽在她这张嘴上,宋司晴倒也不恼,只觉着喉咙发痒,便用帕子捂住口鼻,轻咳几声。
而宋岚只当她胆小怕事,晃悠手帕的胳膊,越发嚣张。
恰逢煎好药的茯苓,献宝似的,捧着滚烫的药碗,步履匆匆跨过门槛,瞧见已经起身的宋司晴,连声调都提高几度,一点儿没将宋岚瞧在眼里。
“小姐,这药刚煎的,大夫说趁热喝,这药效啊,才最好……”
而宋岚眼瞧着茯苓一门心思的冲着床榻走去,装腔作势地用帕子掩住口鼻,避开药味儿。
可脚下却一点儿也没闲着,不着痕迹的自裙摆中勾起脚尖,绊住茯苓匆匆的脚步。
褐色的汤药,在空中扬起一抹弧度,撒在秋香色的帷幔上,溅起一屋子的苦涩气味。
可惜了天青色的瓷碗散了一地的碎片。
“啊!那可是我刚煎好的药!”
茯苓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惊呼一声。
可不论是摔伤的胳膊,还是烫伤的手背,她更疼惜的是这碗好不容易煎出来的汤药。
“去瞧瞧伤着哪儿了,咳咳……”
宋司晴皱起秀眉,连忙推了推芒硝,差遣她去照看,一阵没由来的焦急,引得这副虚弱的身子,又咳嗽起来。
可茯苓哪顾得上这些,麻利地起身,抹了把红肿的手背,狠狠地瞪了眼宋岚,嘴上半分也没饶。
“二小姐,时下正倒春寒,咱们院里的炭本就紧巴巴的,这月的份例剩下的全都熬了这碗药,您既然这般不上心,定是翠荷苑的碳多的用不完罢,不如匀出一半,送到梨香阁来,如何?”
宋岚平日在院里吆五喝六的,还未曾见丫鬟敢跟自个儿如此蹬鼻子上脸的,自是憋了一肚子气,全朝着宋司晴撒了。
“姐姐,我瞧你这院里的丫鬟也忒放肆了些,自个儿脚步不稳,还推我身上来。至于什么碳,更是笑话,谁不知这宋家所有好东西,全都眼巴巴的往姐姐这送?若是姐姐都不够,那妹妹还有什么可剩下的?也对~姐姐天生的富贵命,怕是比着宫里娘娘的吃穿用度。妹妹我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命小福薄,哪里敢想这些?”
说罢,宋岚白眼一翻,踢着碎瓷片,丝毫没将宋司晴放在眼里。
扭头便撩着裙摆,哼着小曲儿出了梨香阁,浑然没有半点的心虚。
“什么东西!跟着姨娘进门的破烂货,真把自己当二小姐了!”
茯苓脾气急,给宋岚一激,更是气的六神无主,埋头嘟囔着收拾碎片,又被割伤了手指。
幸而芒硝沉得住气,驾轻就熟地字拐角的雕花箱子里,取了常备的烫伤药、金疮药,抓着茯苓的手,一一为她上药。
“你呀,非要跟她争这么一时之快又如何?能给小姐争出药来吗?倒是伤了自个儿~”
芒硝刀子嘴豆腐心,虽是埋怨,但到底是心疼茯苓。
茯苓扭头朝宋司晴刚要讨个公道,见她柔弱地倚在锦被上,虽时不时的咳嗽,却也掩不住清冷眉眼间的笑意。
宋司晴倒不是笑茯苓吃了亏,只是欣慰自个儿竟然还能见着这梨香阁里平日的温馨。
“小姐,亏您还的笑出来。这府里谁不知,老爷平日里只管上朝做他的官,叫翠荷苑那边当家,入冬以来,咱们这就连最差的碳平日里烧水都不够,烟熏火燎的,独独她们那儿,又是办温酒诗会,又是烤鹿肉的,好似潇洒!”
茯苓嘟着嘴,眉头紧皱,说到兴起,还差点儿打翻了芒硝手里的药盒。
“你倒是安分些!”
芒硝无奈的叹气,
“咱们倒是还能有些碳,你没瞧见春柳园那头,连小厨房的锅灶都是冷冰冰的,也不知能不能挨过这天寒地冻的。”
茯苓可没心思管春柳园,包了手背,瞧着宋司晴烧红的脸,这才又记起正事儿。
“那现在没了碳,我还拿什么给小姐熬药啊……小姐这身子不吃药,那不就……”
剩余的话将要出口,却被芒硝连忙捂住了嘴,生怕犯了忌讳。
宋司晴倒是不在意。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