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却让苏成恩恼羞成怒。原因无他，总结下来，便是三事——

一，驻守北疆的军将里出了叛徒，那叛徒地位还不低，一把火烧了左权熙夜率领的军队失了接下来三个月的粮草。

二，不知是那叛徒有着天大的本事，还是他的后背够硬，二十万大军的阵营竟让他逃出生天。

三，自叛徒烧粮那一晚后，左权熙夜已失踪五日有余，生死不明。

“混账东西！那么大个军营还看不住一个人？这信谁写的？墨儿？开阳是不是已经去北边了？你写信告诉他，让他把写这信的人一块给老夫绑回来！”

苏墨苦笑，将信盏递给苏子轩，劝道：“爷爷，写信的也是只实话实说啊。您不能因为左权叔不见了，便草木皆兵啊。”

苏成恩冷哼一声，抱着胳膊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苏墨。苏墨无奈的安慰道：“孙儿会给阳都尉写信的，请他尽快找到左权叔，好让左权叔能早日给您寄漠北疆的酒。如此安排可能让爷爷少几分不安？”

白发苍苍的老人不做理会，只是仰起脖子向窗外看。

苏墨当即挑唇轻笑，转身出门。

苏子轩把玩着手里的信盏，变灯，变伞，最后撸成了一根圆棍，挑起烛火，斜在眼前看着纸棍的尽头逐渐熄灭只剩一圈圈红烬，不断向上攀爬。

“你小子没什么想说的？”一老一小两人谁也不说话，一时的静被苏成恩回头挑眉的愤愤不平打破了。

苏子轩仔细看看苏成恩似怒非怒的严肃眼神，戳穿道：“爷爷，我小时候犯错事您教育我的时候表情可比现在凶狠。再说，我又不是兄长，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成恩眼神又凛冽了几分，转过身来，儒雅老态中藏着疲惫与凌厉。

有些昏暗烛光下，好像不是那么生气的苏成恩向苏子轩轻轻抬了次下巴：“继续说。”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知礼节，可是左权叔是不见了，但又不是死了。不说白下吧，就漠北十二年，刺客、毒杀、背叛……左权叔什么没经历过？前些年里，左权叔有次失踪了半个月，您都没有慌，这次更不可能慌了。至于那烧毁了的粮草也是简单，我虽不熟悉兄长口中的阳都尉，但能给左权叔当大将军的，想来也是有真才实学，那么带兵打仗，借寇兵，赍盗粮这种事应当也是不难的。”

“再不济，北疆那边的豪绅富商可不比白下少，他们的手段也不比白下的干净。随便查查，都能收获不少，根本不愁没有粮草。兄长写信是做给外人看的，准确说是做给皇宫里面那位看的。爷爷您之所以会如此生气，气的都不是信上的这三件事，倘若孙儿没有猜错，爷爷您应当已经知道了是谁动的手，您气的是有宵小只为些蝇头小利便勾联外敌置大夏于不顾。”

“兄长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说不定兄长也能猜出是谁来，可兄长与我是不同的，他甘愿陪爷爷您在这演完这出戏。因为兄长知道有些事情不适合我去。”

“哼！”苏成恩一甩袖子，挪回桌案后的靠椅，表示对于苏子轩的说法不赞同：“有什么事情是你不适合去的？昂？你说说，有什么事情是我苏家儿郎不可为的？”除了烧杀抢掠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爷爷，总要给那位留些面子嘛～他还是您学生呢！”苏子轩嬉笑着，把烧了一半的纸棍搁进烛火里燃烧殆尽：“再说，现在有叔父居朝堂，兄长守军营。不也挺好吗？我就当个能赚点小钱的纨绔子弟，也是逍遥啊！”

苏成恩又是一声冷哼，抱住胳膊别过身去，好似不愿再理会半明半暗下，满脸笑容的苏子轩。

正当苏子轩准备推门离开时，身后传来苏成恩轻声呢喃：“轩儿。”

推门的手顿住了。

“你要永远，永远地记住：你是苏家的孩子。”

阴暗中，苏子轩眼睛一亮又迅速暗了下去：“嗯。”

门外无风，淡云，残月，星疏。

东宫

屋外铁骑巡视，屋内公子挑灯。

看看守在一边中年人，沈政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去：“太傅不若也看看这来自北地的信？”

中年人半身藏在黑暗中，一展信纸，细细翻阅起：“殿下，难道不急左权元帅的下落？”

“太傅不也未急？”

“哈哈哈。”中年人读完了信，笑声爽朗，将信放了回去，道：“左权元帅吉人天相，定当逢凶化吉。况且，左权元帅的下落有的是人关心，又怎会需要臣这一小小太傅的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