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苏子轩与姜抒敬的恐怖呵斥,沈政即便眼神疏远,倒也显得温和可亲,只是他慢悠悠的语调却更是冰冷,好像冬日的冰湖——会将人冻僵。沈政高傲的抬抬下巴,示意小宫女站起来说话,又存疑着问:“你是——纯熙宫中的?不好好待在十三公主身前伺候着,跑到这来寻孤做甚?若是纯熙出了什么事,你又如何担待得起?”
沈纯熙,庆元三十五年生,帝沈昇十三女,今十三,乖巧灵敏,天生丽质,颇有其母风姿卓绝之貌。其母为小沈姜氏,与姊沈姜氏并称庆元双后,后世尊为熙元皇后。有道说她与她那芳年早逝的姐姐、太子沈政的生母——宸元皇后,犹如天姿,曾盛极一时,追求千万,倾国倾城——确然,从沈政英俊优秀的脸不难想象宸元皇后沈姜氏的国色天香,而今深宫中的熙元皇后小沈姜氏即便已不再年轻,也依旧是卓越多姿。
千年之后,人们已无法再现庆元双后的风华绝代,只有根据《后夏册》中对于姜家一门双后的风光无限的描写以及各路野史寥寥几笔的惊鸿来窥见其中一二。
“殿下!太子殿下恕罪!是小公主,小公主让奴婢请您快去大雄宝殿!”小宫女慌慌张张磕头认罪,脑袋起伏中,一片衣角停在了小宫女面前。再抬头,便见姜四公子正慢慢地半蹲下来,见小宫女抬头,立即扶住她欲将再次磕下去的上半身,问道:“纯熙公主怎么了?”
“别慌,慢慢说。”
小宫女听从姜抒敬的安排,沉下惊慌,有些气愤又有些惧怕,像是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立即说道:“是甄妃娘娘!甄妃娘娘来了毗卢寺。”
听到这,沈政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声道:“甄妃娘娘温柔敦厚、深得圣心,来毗卢寺为父皇祈福,此乃好事,这是一早便定下。你现在这般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甄妃娘娘是什么凶神恶煞——有事快说,再胆敢胡言乱语就休怪孤不念纯熙同你的旧情,将你逐出宫去!”
“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刚刚从慌乱中回过神的小宫女哪还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又重新跪了下去,只是这一次姜抒敬没有再上前将她扶起来。
深居皇宫,每一句话都要深思熟虑,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而能够伺候在当今皇帝最得宠的小女儿身边的人,也必定是地方甚至是中央官员的女儿,他们站在这里,代表的不只是他们自己,也是身后整个家族。若是连皇宫内一些最为基本的生存法则都不能掌握,一些不合时宜、不合规矩的话随意出口,那也确实没有必要再留在纯熙身边了——一来,纯熙身边不需要这样“单纯”的侍从,二来,假使日后她酿成大错,还会伤害到纯熙。
许是有些厌烦了小宫女的磕头认罪,沈政眯了眯眼,道:“纯熙怎么了?”
沈纯熙不喜欢这个甄妃娘娘,甚至是有些厌恶她;沈纯熙的喜好影响着她宫中人的喜好,连带着她宫中下人也对甄妃娘娘宫中的下人有了些敌意——这沈政是知道的。不止沈纯熙不喜欢她,乃至整个皇室子孙都不知应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她,面对一个曾与他们平辈,忽有一日变成他们父亲、叔伯的女人的人。
说到底,这是大夏皇室的丑闻——大夏十二皇子沈齐高的正妃,即十二皇子妃:甄湘月,成了他老子的妾,成了深宫中的甄妃娘娘。
沈政觉得自己必须承认这个以前还是甄家小姐时就能让他的九皇妹:沈栖吃哑巴亏的女孩子是聪慧的——但是她的聪慧并没有运用到正确的地方。不论是入宫前,她同沈齐高的初遇,让沈齐高惊鸿一瞥误终身,毁了先前的婚约,非她甄湘月不娶;还是入宫后,凭借着皇帝沈昇对她的内疚步步为营,居上高位,到最后效仿宸元皇后雨季漫步花园,踩着已逝之人的步履,在花园中就雨跳舞赢得皇帝关注,成为六宫之一的甄妃娘娘。她都是聪慧的。而她这一份聪慧,让沈政厌恶,让沈政怀疑当初她同自己父皇的那一夜情,当真不是她的设计,而是自己父皇的失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毕竟没有证据。而让沈政对甄湘月的反感厌恶到达极点的,就是她甄湘月能一举成为甄妃娘娘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孩,不,现在改称其为妇人,沈政是复杂的。她先是自己十二弟辛辛苦苦跪在太和殿殿下求来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曾去参加的婚礼主角之一,是他的十二弟媳;现在她成了自己父亲后宫中的莺莺燕燕,成了他父皇的众多女人之一。
沈纯熙不喜甄湘月,是因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孩成了她父皇的女人——一个成天在后宫和其它女人一起搅动是非,扰她母后清净的女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