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阳台,陈静阑安静端坐在桌前,面色从容。
就像没有发生过刚刚的事一样。
她拿着水壶冲洗茶杯,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给林昀致也倒了一杯,慢慢推到了她面前。
“昀昀,那些年我大部分心力都花在培养言墨上,言琛一直以来都是很让人放心的孩子,不需要怎么去教导。”
“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差距大了。”她脸上有种不甘,轻轻叹了口气。
语气里有点伤感,“我觉得自己多年的教育很失败,言墨落到今天的境界,有我的责任。”
“小时候他不爱学习,便让他去学了艺术,音乐美术舞蹈什么都不爱,只爱写诗看画听曲,走艺术道路现在也不兴这个。
就像无事勾栏的看客。
“他只写自己想写的,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不想逼他去应试那一套。”
“于是我就对自己说,言墨啊,是才华横溢,但可惜生错了时代。”
林昀致听后眉头不由紧了紧。
这是什么溺爱之词,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不是任由他失去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还要再赞一句天生天赐。
就算是顾言墨更加需要父母关爱,顾言琛也应该在同等的地位。
世界本来就弱肉强食,而你身为母亲,无可奈何偏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他真的是除了一身懦弱诗人,一无是处,仍觉得他只是生错了时代。
置身于时代,只能顺应时代,成为那推动时代前行的一粒尘埃。
林昀致宽慰道,“他和他的诗词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别人难以模仿的存在。”
她轻轻吹了下嘴边的茶,喝了一口。
那日,巴黎附近的海域,海天一色,日耳曼语特有风情的低语,随海风飘荡,随纸页灰烬而落。
破琴绝弦,就此封笔。
陈静阑沉吟片刻,“言墨说他不再写诗,”她面色忽而有点痛苦,“曾经他的追求是一生只有诗的律动,现在的他就像失了魂魄一般。”
“言墨从小都是一个温暖的孩子,不同于言琛克制冷清,但现在几乎都看不到他脸上有阳光了。”
阳台上可以看见院子里茂盛的树和花,天边的云和日,可是院子里吟诗的人心里的积雪覆满了楼阁,他步履艰辛,不言不语。
林昀致看见顾言墨站在最大的那棵树下,身影颀长,面对着树,手指停在树身,隐于树荫斑驳,明明灭灭。
她看向手中茶杯上古典的花纹,缓缓开口,“也许他可以去看看更远的地方,看看无数的人们正经历着的,说不定会成为他生命新的意义。”
杜甫诗歌绕不开的忧国忧民,辛弃疾词中收复故土的壮志难酬,陆游夜梦时的铁马冰河…
无数的文人从历史里走来,几千年来依旧发出时代的最强音,而不是困于自身的小情小爱,他们成为一段时间的记录者,永垂不朽。
远方的战乱硝烟,炮火下的人们,流离失所,形同枯槁,需要这么一个人叙写她们的悲惨世界,为她们发声,为他们呐喊。
-
林昀致在办公室静静看着这日沉西山,落霞云归。
她电脑屏幕上是明天要用的PPT,简明的文案,恰到好处的动画,无一不透露制作者的用心。
怀着期待与紧张,她无声在心里排练了几遍,面前的纸上是演讲的思维导图。
要走的时候,她揉了揉眉心,瞥了眼窗外。
看见月亮已经出来了,没有云雾,格外清晰。
路上她想起了曾经写作文时用烂的一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
梦在前方,路在脚下。
心绪已不如年少,时光拂去躁动。
因为失去,所以才更加珍惜,也更加明白什么是自己可以得到的,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随人潮光流步过地铁与街道,脸上是从容与确信,和无数人一样带着曾经的自己,追着那道光,成为一束光。
梦里,她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微笑和她点头挥手,一一释怀,不必再苛责她。
谢谢她曾历经的风波,攀过的高山,不曾放弃,依旧存活。
-
林昀致不同于平时素面与衬衫配牛仔的技术员着装。
她灰色西装外套,不规则半裙,唇红齿白,直直站在台上,声音明晰而坚定,演说着这在她手里从纸上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