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那只玻璃珠左眼空洞地望着通道顶部的管道,而右眼中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痛苦、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怀念?
他沉默了足足有三秒,通道里只剩下应急灯电流的滋滋声和他体内那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八音盒杂音。
“谁还没点害怕的东西呢?”最终,他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避重就轻地回答。
“在这里待久了,连空气都能让你做噩梦。”
他试图转移话题,拍了拍身边一个生锈的管道,“不过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那些‘黑泥巴怪’暂时进不来,肉壁通道的入口也封闭了。我们可以喘口气,想想怎么对付外面那个大家伙。”
“大家伙?欢愉教父?”沈应立刻抓住关键信息。
桌腿刻字提到“笑声是钥匙,藏在教父的眼泪里(储泪罐)”。
“Bingo!”里欧打了个响指,试图恢复活力,但动作依旧显得有些虚弱,“就是那个整天装模作样、靠吸食别人痛苦和假笑过活的棉花糖机!”
提到“欢愉教父”,他那只完好的右眼中燃起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它的老巢在中央舞台区,守着它的宝贝‘储泪罐’。
罐子里装满了被它折磨出来的、最苦涩的‘伪笑之泪’。
但我们需要的是‘笑泪结晶’——只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希望凝结的眼泪,才能形成那种结晶。那是启动摩天轮的唯一‘纯净燃料’。”
“真正的快乐?”沈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在这个地方?”
他的共情能力告诉他,整个乐园都浸泡在绝望里,连空气都是苦的。
“很难,对吧?”里欧苦笑了一下,那只玻璃珠左眼毫无光泽,但右眼却依旧执着地闪烁着微光,“但不是没有。就像…”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声音轻得像耳语,“…就像很久以前,孩子们拿到气球时眼睛里的光…或者…一个父亲笨拙地抱起女儿坐旋转木马时,那种手忙脚乱的幸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切的怀念和…痛楚。
沈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痛楚。
这不是NPC按照设定回忆背景故事的语气,这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缅怀被剥夺的美好。
他心中的某个猜测,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那些结晶,教父那里有?”沈应将话题拉回现实。
“可能有。”里欧收敛了情绪,点点头,“它喜欢收集一切‘快乐’的象征,即使是假的。真正的‘笑泪结晶’极其稀少,但偶尔会有…极其坚强的灵魂,在被它彻底吞噬前,迸发出最后的、真实的火花,凝结成结晶。
这些结晶对教父来说像是毒药,它无法吸收,只能封存在储泪罐的最深处。”
“我们要去偷出来。”沈应陈述事实,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去拿杯水。
“聪明!”里欧赞许地打了个响指,随即又因为动作牵动伤口而龇了龇牙,“不过,那家伙可不好对付。它本身就是由无数扭曲的‘欢愉’和‘痛苦’凝聚成的怪物,棉花糖机只是它的外壳。
它周围还环绕着最强大的‘欢愉之影’,还有…那些被它改造的‘悼念舞者’。”
“悼念舞者?”沈应想起规则碎片和童谣广播。
“旋转舞台上的焦尸芭蕾伶娜。”里欧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她们曾是乐园最受欢迎的舞者…现在,她们被迫永远跳舞。如果观众停止鼓掌…”
他做了一个割手指的动作,表情凝重,“她们会索要‘掌声祭品’。”
通道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有应急灯单调的滋滋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