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空气,带着一种凛冽的干燥。\墈?书/屋*晓¢说_蛧~ ^勉.肺?悦^读`阿达克拄着单拐,左腿的石膏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重苍白。他站在明正律师事务所那扇不算宽敞的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丝刺痛,却奇异地让他因紧张而狂跳的心稍稍平复。那口从胸腔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仿佛还在舌尖徘徊,提醒着他这一切的起点。
推开门,暖气和略显紧张的寂静扑面而来。老赵紧紧跟在他身边,粗糙的大手一直虚扶着他的胳膊,像怕他随时会倒下。办公室里,秦明律师已经在了。他今天没穿那件熨帖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一身深色的、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阿达克和老赵,没有寒暄,只微微颔首。
“都准备好了?”秦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的质感。
阿达克用力点头,喉头滚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腋下的单拐,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正是那把沾着泥点和暗红色干涸血迹的黄铜道尺。1435毫米的刻度线,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无情的光泽。旁边,堆叠着厚厚的卷宗,像一座沉默的堡垒。
“走。”秦明拿起证物袋和公文包,动作干脆利落。
洛都市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的大厅,空旷得能听到脚步的回音。暖气开得很足,空气却沉闷得令人窒息。阿达克被安排坐在申请人席位上,老赵作为旁听者,只能坐在他身后几排的位置,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对面,被申请人席位上,洛省都市铁路公司的代表阵容庞大而肃穆。为首的是公司法律顾问张斌,一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眼神精明的中年人。他身边坐着安全监察处处长,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的男人。再旁边,是沟帮子车间主任王有才,他那张圆胖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努力维持着严肃,但微微闪躲的眼神和额角渗出的细汗,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甚至不敢朝阿达克这边看一眼。工长陈大奎也在,坐在最边上,腰板挺得笔直,像一尊紧绷的雕塑,但偶尔扫过阿达克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仲裁员宣布开庭,公式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张斌率先代表公司发言。他站起身,姿态从容,语调平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首先出示了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事故调查处理通报》,声音清晰地回荡:“…经公司安全监察处严格调查认定,本次事故的直接原因,系申请人阿达克安全意识淡薄,在操作液压起拨道器过程中,严重违反《铁路工务安全规则》第78条、第105条之规定,未能对设备进行作业前状态检查,注意力严重不集中,直接导致了设备意外倾覆,造成其自身重伤。”
他的目光扫过仲裁席,带着一种“铁证如山”的意味:“公司依据《劳动合同法》第三十九条及公司内部《员工奖惩条例》第八条、第二十一条之规定,给予阿达克记大过处分,离岗参加强制性安全培训,完全合法合规。”
紧接着,他出示了那份《工伤赔偿核算单》和厚厚的《安全绩效管理办法》文件:“关于工伤赔偿,公司严格依照《工伤保险条例》及洛省相关规定核算并承担,总额三十一万七千六百元,分文不少。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根据公司《安全绩效管理办法》第三章第十二条明确规定,凡发生责任性轻伤及以上事故的责任人,其当年及累积未发放的安全绩效奖金,一律全额否决扣除!阿达克历年累积安全绩效奖金共计二十八万四千三百元,此款项依法依规从其工伤赔偿金中扣除,天经地义!”
他最后总结,声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虚伪:“公司对阿达克同志的遭遇深表同情,在医疗救治、生活关怀方面已竭尽所能。但同情不能代替规则,更不能凌驾于法律和制度之上!公司的一切处理决定,均是基于事实、依据规章、程序合法,请求仲裁庭依法驳回申请人的全部无理请求!”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精准地复述着那份冰冷的通报,试图再次将那顶“责任人”的帽子死死扣在阿达克头上。阿达克坐在那里,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冲上去撕碎那份伪证的冲动。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石膏禁锢的病床,听着王有才念出同样冰冷的话语,那种被规则机器碾压的窒息感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轮到秦明了。
他没有立刻起身反驳,而是缓缓拿起桌上那个装着黄铜道尺的透明证物袋。道尺上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