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陈曦以为会过得很平常。陈富邦很久没有出现过了，陈曦一直窝在家里，小庄也会带她出去逛。

直到七月中旬的时候，陈曦来到医院给小庄送午饭。小庄还在给一个病人输液，让陈曦把饭放在她的休息室里。

陈曦戴着口罩，一手提着饭一手拿着手机刷微博。

休息室有个小沙发和茶几，陈曦一屁股坐在上面，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小庄这会儿还没来，陈曦起身随便看了看，她今天心情很好。高考结束后她就没来过这个休息室了，馀光中她瞟见桌上放着一份资料。

她虽然不是很喜欢看别人的隐私，但是死亡证明这四个大字将她吸引了。

她原本是笑着的，直到看到死者的那一刻，她几乎是脸心脏都停了几秒。

那颗正常跳动的心，停了一瞬，随后变成剧烈跳动。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小庄拍开。陈曦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曦！”小庄喘着粗气。

陈曦机械般地转头望向她，她现在看起来有些呆滞，一脸迷茫，甚至还眉头都忘了皱。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声带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小庄闭上眼叹了口气：“这个……我本来想着晚点告诉你，陈曦啊……”

“我知道了。”陈曦面无表情地说，“我认为，我妈去世了，你应该告诉我。我妈死前说了什么么？”

“我……我就是有些怕你接受不了，阿姨死前说了很多，她说……”小庄依旧站在门口，双手握拳，“……我……她就是在你高考结束那天死的，那条信息是她拜托一位医生发的。我……她……她得了胃癌晚期，算算时间，应该有一年了。”

“嗯。”她声音淡淡。

一年。这一年里她一直在陪她。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跟你说了吧。她一直在药物治疗，不过她说她不想治疗，因为要给你留大学学费。”小庄一口气说了出来，“陈曦，阿姨火化了，她自己要求的。”

陈曦眨了两下眼睛，缓慢地起身。

“嗯。”陈曦的声音略带哭腔，胃开始翻腾，一股想吐的感觉涌了上来。走了几步，她绕过小庄又向前走了几句，这会儿周围没人。陈曦回过头，勉强地一笑，“原来，我妈死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医院里吹来的暖风此刻像是一把烧了火的刀，狠狠地割在她的脸上，鲜血喷涌而出，她也没有力气擡手擦了。

“陈……”小庄想上前拉着她的手。

陈曦转身就走，丢下了一句：“我先回去了，放心，我没事。”

她语气很轻松，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

不可能的。她坚信着。这怎么可能呢？假的，一定是假的。

医院里浓烈的药味围绕住陈曦。

陈曦打开手机，抖着手点开浏览器。只是简简单单的“胃癌晚期痛苦吗”这几个字，陈曦打了快一个世纪。

加载的过程很漫长，陈曦有一种想把手机砸了的冲动。

“为什么加载得这么慢啊？”陈曦喃喃自语。

陈曦紧紧地攥着手机，几乎要将屏幕涅碎。

“非常痛苦”这四个字弹出来的时候，陈曦心里顿时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外面啼叫的鸟儿和马路上来往的车的喇叭声她都没听到。

她目光下移，下面的那几排小字像是尖刀一般刺进她的双眼，再狠狠地转了几周。

【胃癌晚期是非常痛苦的，这时候患者会出现腹痛丶腹胀丶恶心丶呕吐丶消瘦丶乏力丶贫血丶便血丶锁骨上淋巴结肿大等临床症状。】

原来那几次回家，毛琼在沙发上躺着不是睡觉，而是昏迷。

原来不是低血糖是胃癌晚期。

原来，她突然回来不是闲，而是想陪陪星星。

陈曦瘫在医院长椅上，脑袋抵着墙，眼泪无休止地滚落，碾过她的心脏，原来炽热的有温度的她，变得崩溃。

陈曦自嘲地笑了笑，对着空气说话，泪止不住地流：“是我傻，我蠢，连你生病都不知道。我真的……真的该去死啊。”

小时候家里刚出生的小鸭死了，她哭了三天。现在，更何况她的母亲死了。

毛琼年轻的时候经常偷偷去逛街，买一堆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很便宜的，最贵的也就二十块。

她很自私，很嫌贫爱富，也很坚强。

1997年通过相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