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早晨,陆仰骑着单车来到学校,他兴致勃勃地走进教室。教室里依旧很吵闹,他看向那个座位,特地贴心地将椅子拉开,顺带把买的三明治放到桌上。
今天的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萧瑟地冷,从远处的山到这边的树,全部毫无生机。在路上的时候,冷风从脖颈灌入。陆仰迫不得已骑到一半停下,将领子翻起来遮住嘴唇。
昨天回去之后,陈曦一直没有回他的消息,陆仰难得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仰丶李瓷。”戚琪站在门口,“你们两个过来帮我搬一下这次的奖励。”
班上瞬间欢呼雀跃。
“卧槽,搬啊,变色龙这次下血本了。”白瑭惊喜得不行。
杨芹娜喝着乳酸菌,轻轻踢了他一脚:“不准说脏话。”
白瑭立刻道:“您说得是。”
“陈曦咋还没来啊?”杨芹娜看到后面的空作业,起身问:“宋欢,你知道陈曦在哪吗?”
宋欢回头:“我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刷卷子。”
杨芹娜坐下靠在椅背上:“奇了怪了,她一般不会迟到啊。”
白瑭:“万事总有例外,怎么开心怎么来。”
“闭嘴吧你。”杨芹娜笑着戳白瑭的头。
陆仰搬完箱子回来之后下了一场大雨,雨拼命地敲打窗户,惊雷滚滚而过。尘埃被洗净,雨丝交织成一素帘幕。万物已被打得毛绒绒的样子了,原本热闹的校园变得安静了许多,很多人都在教室外面赏雨。
“转学吧。”毛琼浑身被打得很湿,她原本脸色就不好,这淋了雨就更显得虚弱,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一双一天一夜没有合上的眼睛正瞪得极大,带动了额头的密密麻麻的皱纹。
“这……陈曦妈妈,你要想清楚啊,孩子马上就高考了,怎么突然转学?”杨涛也没想到,“陈曦妈妈,你先坐下,我去……”
“转学。”毛琼低着头说,她嗓音压得很,像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看着面前这个倔强丶明明很想哭又死命地憋着眼泪的女人,杨涛急忙点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这又下着雨,身体重要。”
杨涛转身的那一瞬间,毛琼看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眼眶骤然红了,她知道陈曦的伤势之后哭得昏厥,不过很快她振作起来。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女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就当一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草,躲在大树下面,安安心心地过完她的一辈子,随着空气和时光腐烂,倘若清风愿意停留,那么她一定是最摇曳最高昂的那一个。
没事的,苦难会结束的。苦尽了,马上就甜了。毛琼想。
说实话,苦难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一如那个寻常的夜晚。命运总和苦难联系在一起,两者总是让人不满意,有人认为苦难过后还有苦难,有人认为很多事情都是命运的考验,有人怪苦难来得突然,有人觉得这是一个小绊脚石。
人生于天地,死于天地,这不是童话不是电影,是人间。要活得似风,累了困了就一头扎进着芸芸人海,无聊了就躺在这灯火阑珊。放眼世界,人就要活得反骨一些,偏要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原上野蛮生长。
痛苦从来不值得歌颂和称赞,我们有时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却没想过解决的方法,等到灾难来临时又十分后悔,就像是发烧生病的时候才知道健康的日子多么快乐舒适。
为什么不离婚呢?为什么不远离这个人渣呢?因为星星要上大学,明明再熬几个月,高考完拿到那套房子就可以离婚了。
因为陈曦是监护人是陈富邦,如果离婚了,陈曦会被判给陈富邦,以陈富邦这个好堵的性格,他肯定会把陈曦赌出去。
灰白的苍穹下,毛琼默默流泪,脑壳也变得晕晕沉沉。
来的路上,毛琼因为昨天到现在没吃饭,还哭了丶崩溃了那么久有些低血糖,走了几步差点倒在马路上。
可能苦难来得太猛烈,什么都跟她对着干,什么都看她不顺眼,走到一半,天空下雨了,不一会儿她身上再无干燥之地,头发粘在皮肤上,她失魂落魄地走,路过的人像看异类怪物一样看她。
陆仰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自习,一看到是他回来了,班上瞬间屏住呼吸,默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挤眉弄眼的。
陆仰见他们这么奇怪,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他见身旁的座位还空着,桌洞里的书籍试卷已经被全部拿走了,问:“陈曦来了么?她的座位谁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