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泽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眼底的冷冽尽数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温柔。
“去你想去的地方。”
京城,顾府。
顾律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院中那棵柳树,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
自叔父和婶娘离京之后,整个镇国公府都安静了下来。
可朝堂,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喧嚣。
那些以往在叔父面前噤若寒蝉的官员,如今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明里暗里,给了他无数的绊子。
弹劾他年少气盛,行事操之过急的折子,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圣上的御案上。
他推行的新政,在各个部门都受到了软性的抵制,推三阻四,阳奉阴违,让他举步维艰。
顾律知道,这是叔父留给他的考验。
他不在,他就是镇国公府在朝堂上的脸面,也是所有想撼动镇国公府的势力,首要的攻击目标。
他不能退,也退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只风尘仆仆的灰色信鸽,落在了窗台上,正用喙梳理着有些凌乱的羽毛。
顾律的眼神一凝。
他认得这只信鸽,是叔父豢养的。
他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信鸽腿上的蜡封竹筒,挥手让它飞进房中,又亲自为它撒了些谷子和清水。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书案后,用小刀撬开蜡封,倒出了里面那卷得极细的纸条。
纸条展开,上面没有一句问候,也没有一句指点。
只有一列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他们各自的官职。
礼部侍郎张正中,通政司参议王启年……
这些人,都是近来在朝堂上,对他攻讦最厉害,使绊子最隐蔽的老臣。
他之前只隐约察觉到这些人背后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却始终无法窥其全貌。
而现在,叔父将这张网,完完整整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顾律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明白了。
叔父不是在游山玩水。
叔父是在用他自己做诱饵,将这些深藏在水面下的毒蛇,一条条地引出了洞。
而他,顾律,就是那把负责斩断蛇头的刀。
一股热血,从胸口直冲上脑。
之前所有的压抑、烦闷、和面对困局的无力感,在这一刻,被这张轻飘飘的名单,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战栗与兴奋。
他将名单凑到烛火前,看着那一个个名字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
火光,映着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迷茫,只剩下如刀锋般的锐利和冷静。
“来人。”他沉声开口。
门外,管家立刻应声而入:“少爷有何吩咐?”
“备朝服。”
“我要进宫,面圣。”
管家一愣,随即躬身应是。
叔父,你且看好。
这把刀,你没有磨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