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卡在喉咙里,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但是还是有声音的。
和泉守听到了,细微且流动着,那是血在流干的声音。
那是生命力在流逝的声音。
那不是他的声音。
可他动动手指,勉强撑着眼皮,看到他的敌人挥刀甩去刀身上的血珠子。那把刀看着眼熟,仔细一想,那就是他自己。
对方见他还睁着眼,便露出一丝微笑,月光下那两个蜜糖般的小酒窝很是惹眼。
“再见啦,和泉守。”她笑着,横刀在前,“又快又准,你真的是把好刀呢。”
和泉守瞳孔骤缩,握紧自己的刀突然发力,但手臂还未抬起,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
玉绪突然惊醒了。
她发现自己躺进了被窝,还出了一身汗。
走廊上的烛光摇摇晃晃,许多人从门外匆匆而过,脚步轻轻,纸门上影影绰绰。
玉绪听到有谁一声悲鸣:“求你、不要!!!”
也有谁在时断时续地哭泣。
好多好多人。
他们在为谁而哭?
她翻身起来,揉揉眼睛,却在隔着门映进来的昏暗烛光中,看到一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垂着,眸中有温柔又哀伤的水光。
她听到他低声喊了她的名字:“玉绪啊……”
这一幕像梦,似曾相识。
“……长谷部爸爸?你们回来了?”玉绪撑着胳膊,坐起身子,一脸惊喜后是惊吓,“你这一身……”
脸上汗水与血水混杂的长谷部半跪在旁边,漂亮的金绶带断了一截,里面的白衬衣上满是血迹,说话时的吐息很是不稳。也就是他面前人是玉绪,换个别人说不定一醒来就能吓疯。
这样的状态下的长谷部用温柔而哀伤的眼神看着她,还没开口,玉绪便突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长谷部爸爸……”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长谷部把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是的,小玉,我们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明明好事,可不好的预感依然挥之不散。玉绪情不自禁地抓紧被单:“那么——”
那么……
长谷部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一部分,所以眼神越发的温柔,也越发的伤感:“虽然得以归来,但是……”
“堀川他——”
…… ……
“蹭蹭蹭——”
玉绪跑在走廊上。
因为脚步太过慌乱,她在转角差掉脚踩脚摔倒,好在拐角那边有人来迎她:“小心!”
玉绪撞进了骨喰的怀里,抬头看他时已经脸色惨白,随时随刻都能落下眼泪。见她这副模样,骨喰动动嘴唇,没能说出什么,扶她站好后也没松手,跟她一起走进了手入室。
手入室里坐了好些人。
大概整个本丸的刀都到场了,手入室装不下,就有一部分跪坐在外面。时断时续的哭声,来自小短刀们,一个个红着眼眶,泪花满脸。
听到玉绪走来的声响,大家默默抬头望了她一眼,眼底是散不去的悲恸,以及对她的担忧。
伤势很重的和泉守跪坐在手入室里,满手是血还捂着脸的药研坐在他对面。和泉守低垂着头,脏兮兮的长发黏在他侧脸上,有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他静静坐着,默不作声。
玉绪一眼望到了和泉守怀里虚抱着的东西——沾着血的,破碎的,刀片。
长谷部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堀川他——”
“碎了。”
不久前还笑着跟她一起削梨吃的小哥哥,如今只是一堆沾着血的,破碎的,刀片。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他微微回头,对她笑弯了眼睛。可这画面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在心口突得一痛的同时,玉绪感觉到视野中世界在旋转,她眼花缭乱。黑暗覆盖下来前,玉绪最后的感知是骨喰抱住她,大家慌乱呼喊着她的名字,以及和泉守下巴上落下的液体。
似血似泪。
玉绪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 ***
玉绪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是在做梦。梦到过去的事,梦到未来的事。
过去与未来一个已经发生,一个尚未发生,明明区别很大,但无论是哪个,她都无力去改变。
这次她梦到的应该发生在过去。因为玉绪看到自己伸出的手五指细短,还没发育完全的样子,显然还是小孩子。
右手虎口处有一点烫伤的痕迹,所以她那时应该三岁。那是她贪玩打翻了开水壶烫到的,直到她六七岁的时候这个伤才渐渐淡化,不过至今都没有完全消失,还留在她虎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