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手，示意禁卫上来拉开杨美人，等杨美人被拖走，奶娘扑到地上，如竹筒倒豆子，招供：

“陛下，沈御医没有逼迫奴婢杀十三皇子，是竹侧妃拿了千两白银，贿赂奴婢，毒杀十三皇子。”

“竟然是竹湘妃？”皇帝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肃杀的冷目却似一把尖刀，掠向了惴惴的徐奉常。

徐奉常慌忙低头，避到廉聿为身后。

“来人，宣竹湘妃上殿。”

“是。”

禁卫去得很快，回得更快。

因为他们来去匆匆，所以发髻微乱，耳鬓的碎发被夜露濡湿，黏在了脸颊两侧，显得好不狼狈。

可跟在他们后面的竹湘妃，却是截然相反。

她戴着一顶金丝高冠，穿着一袭红色魏袍，腰间扣着一条长腰带，腰带一端，系着一颗银铃铛。

她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一声“叮咚”，美人一步一声，就似那九天玄女下凡一般，妙不可言。

眼见皇帝和群臣全看痴了，竹湘妃勾出一缕笑，她得意地转过头，想要看看秦太子是不是悔了。

然，秦太子低着头，正专心致志地把玩宁溶月的食指，彷佛他握得不是一只手，而是什么宝贝。

为什么？

宁溶月不过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落魄贵家女，不像她，既是北魏第一美人，又是九卿之家的嫡女。

这样一个无论相貌、家世，还是才情都不及她的浪荡女，凭什么得到了秦太子一心一意的真心？

她不甘心。

今日，就算她会死在这里，她也要拉着宁溶月同赴地狱。

竹湘妃含着笑，款款低下身。

“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侧妃，西汉皇室的十三皇子被人毒杀了，十三皇子的奶娘招供，是你贿赂她，毒杀了皇子。”

“陛下，妾身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你敢狡辩？！”

“妾身不敢，妾身和沈御医讨得草药叫天竺，毒性极浅，哪怕是小儿误食少许，也不可能致死。

何况奶娘只是把天竺浸泡在棉絮之中？

十三皇子会死，于其说是被毒杀，不如说是死于杨美人的草木皆兵。”

“呵。”皇帝冷笑，“朕昔日只闻竹侧妃是北魏第一美人，倒是不知道，竹侧妃还长了一张巧嘴。”

“不敢。”竹湘妃不见惧意，“妾身无意诡辩，天竺毒性如何，能否致人死地，陛下可以查问御医。”

“牛清茗，她说得是不是真？”

“请陛下稍等片刻。”说罢，牛清茗转头问元好问，“廷尉大人，不知从中宫搜出的棉褥在哪里？”

“就在殿外，牛御医请随我来。”

“有劳。”

元好问领着牛清茗又奔到廊下，过了片刻，牛清茗回到殿中：“陛下，棉絮里裹着地确是天竺。”

“所以十三不是被毒杀？”

“也不是。

天竺毒性微弱，如果十三皇子身体康健，或者杨美人能及时请御医治好皇子，天竺与他，犹如隔靴搔痒。

奈何，十三皇子十分年幼，又感染风寒太久，身体之弱似强弩之末，对他来说，天竺就是剧毒。

若让微臣断言，寺观的老僧、太医院的沈良、竹侧妃、奶娘，还有杨美人，都是害皇子的凶手。”

“知道了。”

皇帝轻轻应了一声，眉目之间的精气，像一支夜风中烧了许久的烛火，黯淡地只剩下一点星火。

他看着竹侧妃，想问她害人的缘由，可到嘴的话却在脱口的刹那间，变成一声疲惫至极的长叹。

“太子，你来接着问。”

“是。”秦长风起身，走上高阶，他立在九层高阶，居高临下地看着竹湘妃，“为什么毒害皇子？”

“因为恨。”

“恨十三？”

“不，我恨得是太子。”竹侧妃仰面，唇角的笑意越盛，“北魏以我为棋，来西汉，魅惑秦太子。

可我不是棋，我是人，且是北魏第一美人，如果太子愿许我十分真心，我可以为太子背叛北魏。

但太子不仅不肯许我真心，太子还把我的真心踩进泥泞，碾得粉碎。

是太子先对我无情，我才还太子无义。”

“一派胡言。”

皇帝怒斥。

“若说太子对杜良娣无情，还说得过去，可太子连续半月，召你侍寝，如此算是哪门子的无情？！”

“召我？呵——”竹湘妃笑了，“陛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