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涸泉里的鱼,把握著倒数的光阴索求对方的气息。
为什麽以前自由自在时,不懂得多体会一点?
有次方皋在脱李夔衣物时,在夹袖里发现宁夏赠送的玉佩。他疑惑地问著意乱情迷的太子,李夔忆起宁夏的交代,只答是母后那日顺道送的,方皋虽然疑惑,但想李夔从来不会骗他,也就作罢了。
「小夔,我问你一件事。」
几日前幽会时,方皋忽然沉默地问了他一句。李夔一呆。
「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不再是我了,你还会…理我麽?」
「小皋就是小皋啊,不管变成怎样,都还是小皋嘛。」
他微笑以对。
「是…这样吗?」
那晚就在这诡异的对话下结束了。从那之後,李夔忽然发现,似乎越近宁夏的生辰,方皋就越郁郁寡言,常一个人看著池塘若有所思,李夔和他说话,也要叫好几声才有人应。
凌霄来见李夔的次数也减少了,似乎一直忙於妹妹生日的筹办,据说连皇后都要陪同柔王前来,凌府的忙碌,自是不言可喻。
凌家世代担任皇家的军机秘书,在皇朝权倾一方,直可和方家媲美。如今柔王病倒,皇后和炎家霸持著朝政,却也不能不多敬畏方家和凌家这两员大老。
有人说,炎家若是皇朝的头脑,那麽方家和凌家就各是现在皇朝的两臂。少了任何一臂,皇朝就残废了。
至於李家,由於柔王长年卧病,早已无法管理政务。说是皇帝,不如说是供在神桌上的塑像而已。
塑像,还是比较客气的比喻了,至少有人顶礼膜拜。
有朝一日柔王若驾崩了,李家还能是什麽呢?
「小夔,好点了吗?」
生辰大宴的前一天,凌霄又来看了他一次。李夔的气色一天好似一天,宁夏听见这消息高兴得不得了,硬是央著哥哥送来了大量旁人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补品和果品。
望著身旁堆积成山的礼物,李夔都快不知道是谁过生辰日了。
「宁夏妹妹…真是个很好的人啊。」
听见李夔的感叹,凌霄笑著一拨他额发。
「看见你又能笑了,我实在是很高兴。」
他深深凝望著李夔,像是要望到他灵魂深处。虽然最近比较少来,每回凌霄只要来探望他,都是像这样坐在床畔,一面替他梳里漆黑的长发,一面静静地看著他一举一动。
凝眸深处,有李夔所无法解读的某种情感。
他从那眼神中,竟然可以窥见些许方皋的味道。
「那里,都是托霄哥哥的福。」
不知何时开始,李夔也学会用他那阳光般的笑容掩示心虚。
「你没事了就好…明天宁夏的大宴,你会去吧。」
「嗯,宁夏妹妹有邀我。」
一想到或许会在大宴上碰到方皋,李夔的心儿就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有件事要跟你说。其实…你母后特别嘱咐我,要把你安排在陛下和她身边,她说,柔王陛下也很久没看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儿。」
心头一震,那日杖责的痛楚又钻入神经里,李夔浑身一缩。
「不要怕,其实皇后娘娘也说,打了你她很後悔。小夔,她总是你母亲,你不能躲她一辈子。」
察觉出李夔的惧怕,凌霄轻轻吻他额角以示安慰。
「何况,我会在旁边陪著你,你不要担心。」
露出温柔的微笑,凌霄轻轻一句话,往往都比世间所有的安慰都有用。
这是方皋办不到的,随著和方皋私会的日子越来越多,李夔对他的感觉也越趋复杂。
见不到时,总希望每分每秒都能看见他,真见到面时,心口却莫名地恐惧跳个不停,好像再这麽见面下去,会发生什麽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嗯,谢谢你,凌霄哥。」
以真诚的笑容做为回应,李夔庆幸,自己毕竟还是很幸福的,有凌霄这样虽不同姓,但像兄长一样能让他安心的亲人。
即使害怕,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不能没有方皋。
即使是在绝境里,他也不想失去他的气息。
至於覆盖在身上的水泽,什麽时候会被烈日晒乾,那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蹑手蹑足地走进深掩的大门,方皋不敢发出一丝声息。
今晚和李夔的会面很短促,因为太子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