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姊介兰,虽然只大他一岁,但是从小就像女王一样,介鱼以前很常去听姊姊的小提琴发表会。上了国中后,因为是男女混校,即使在学校里,也经常会看到大姊被一大群崇拜者围绕着,而且男女都有。
男人像仆役一样自愿被介兰使唤蹂躏的景象,还有女人像小鸟一样依在「学姊」怀里的情形,介鱼从小就看得很习惯了。
小他两岁的弟弟出生后,情况仍然没有改变。介希是整个家里和他最亲近的人了,但是要说投合,还是有什么地方格格不入。介鱼经常从二楼的窗口,看着弟弟和一群看起来一样活泼的朋友,勾肩搭背地笑闹着跑出家门,再默默地缩回房中。
大概是因为太常被人掠在一边,学校也好家里也好,介鱼都是一个不会让人太喜欢,但也不会让人讨厌或想去欺负的人。应该说只要他不出声,大多数时候都不太有人会去打扰他,他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因此比任何小孩都还多。
久而久之,介鱼为了不让自己无聊,就会开始找些一个人就能玩的东西。比如像是乐高、拼图,或是益智游戏之类。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最有趣的单人游戏,那就是绘图,六岁生日时爸爸送他一盒水彩,第一次看到那些绚烂的颜色,在空无一物的纸上晕开时,介鱼就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静静渲染开来了。
介鱼很快就迷上了这个纸上运动,他开始到处找地方画画,对着花、对着草,对着摆在客厅的学步车,对着妈妈买菜回来搁在一旁的菜篮。
一开始只找些静物画着玩,后来他只要关上房间里,闭上眼睛,这个花花世界的一切,便彷佛比实物更加鲜明地涌进脑海来。
他开始觉得惊慌、觉得急躁,因为那些景象越涌越多,像是大雾一般紧紧笼罩住他的心神,等他查觉的时候,他已经拿着画笔,在纸上一张又一张■快地模拟起来。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才。虽然从小学第一次拿到全国水彩比赛冠军开始,介鱼的人生就一头栽入艺术的世界里。
但这个世界对介鱼而言,向来让他既兴奋、又紧张,他随时都在恐惧、随时都在不安,他无法说明他有多怕那一幕幕美景,会就此消失在自己不够敏捷的指缝里。
他不是天才,只是单纯停不下来而已。
对介鱼来讲,进艺大之前的他,全副精神都花在捕捉那些异世界的景致上。不用说朋友了,就连家人,除了在一旁旁观他的成就外,几乎也难以和他有所交流,对介鱼而言,就连进艺大这件事本身,也彷佛可有可无,只要他能够继续创作就好了。
除了作品以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是介鱼长久以来的人生画布。
而这张画布第一次染上裂痕,就在他进艺大的第一年夏天。
刚开始介鱼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隐隐觉得有个东西,或者是人、或者是什么生物,悄悄地站到了那张画布之侧,虽然可以视而不见,但终究有些碍眼。介鱼得稍微偏过头,才能重新专注在他的作品上。
但渐渐的,这个画布旁边的人越靠越近,存在也越来越大。介鱼发现他有鼻子、有眼睛,像他一样有血有肉,而渐渐地,他不在只站在画布旁,而是走近了画布里,走到了正中央,就站在画布的最深处,即使是作画到忘我时,他也一直深深地凝视着他。
老实说,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介鱼不知该如何是好。有非出于他脑海的影像出现在画布里,多少对他有点困扰,但因为那个人很安静,所以倒也不是太讨厌。甚至到了后来,介鱼习惯以后,偶尔画布里的影像不在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怪怪的。
影像后来有了名字,先是叫作纪宜,后来变成小蟹。
但是有一天,那个影像忽然消失了。而且不是走开一下,而是像蒸发一般失踪了。
一开始介鱼还没有太介意,反正只要画布还在,他还可以作画,那一切就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他依然每天拿起画笔,去捕捉心目中的那个世界。
然而画着画着,介鱼却越来越感到不对劲,无论他如何填补画布的空白,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以往作品完成时,介鱼总有一种终于孕育出什么、脑子轻松的清爽感,但那个人以消失以后,就算画满了画布,介鱼还是没有作品完成的感觉。
不断反覆尝试后,介鱼终于渐渐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画布里的那个人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他画布的一部份,他融进了他每部作品里、每一笔、每一划里,少了这个人影,他的创作永远不会完整。
刚开始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