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生喃喃道:“真是前门走了虎,后门进了狼。”又谛听,隔壁还有人在打呼噜,鼾声四起,此起彼伏,蔚为大观。白乐生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双眼。
这辆稳重保守的列车在子夜又停靠在了大山里,听说前面的轨道出了事,正在抢修。白乐生问老朱还有多远。老朱哈欠连天,慢慢道:“不要问,越急越到不了,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就到了。”白乐生口渴,到处找热水,却没有找到,去找服务员买水,竟是十块钱一瓶。无可奈何,他买了一瓶。黑夜沉沉,前路漫漫,他睡不着,在车厢走来走去。但有人要睡觉,对他表示强烈的不满。于是他又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了。
白乐生想到了苏州,或许生活会翻开新的篇章。生活在别处,生活里不啻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思维的火花刺激了他的精神,让他今夜无眠。思考需要消耗能量,他感到饥饿了,又出钱泡了来一桶方便面,大汗淋漓地吃着。古人有一句话叫做“痛饮酒,熟读《离骚》,乃可称真名士。”而桓冰衍改为“快嚼方便面,思考人生,方可算作享受惬意的生活”。老朱闻到面香,感到肚子咕咕叫,翻出包里的八宝粥,狼吞虎咽。
老朱吃饱了,精神亢奋,到处拉人咵天,却遭到冷遇。无奈,老朱只有叫来在火车上认识的小妹,给她讲述自己前半生的如烟往事。小妹一口龅牙,笑起来动物一般凶猛,口鼻却清秀圆润。彪悍敦实的老朱与娇媚玲珑的小妹坐在一起,真是一对相声演员。浓郁的脂粉气冲得桓冰衍一连打了四个喷嚏。
列车在天明之后,速度提高到了正常值,白乐生睁开眼睛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山水洗亮了他的眼睛。下车后,老朱与小妹私奔了,连白乐生这个老朋友都不管不顾了。白乐生评价道:“坏人。”
白乐生在车站附近的小餐馆邂逅了马德里。小餐馆非常小,挤进来三四个人,根本就转不动了。服务员端菜,他们必须起立,就差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了。马德里一副行吟诗人的装扮,头发很长,胡子很短,纽襻白色衬衣,宽大的黑裤,右手捏着笔记本,随手记录下闪烁的灵感。马德里之前去过上海,见识过花花世界,学了不少应酬的本领,这次来苏州是准备艳遇的。马德里爱喝啤酒,开口就道:“上有苏杭,下有天堂,苏州的女孩子温婉柔美,我喜欢。”白乐生道:“吴侬软语,你听得懂?”马德里道:“十三点,阿拉上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白乐生嗤之以鼻,道:“你还不是上海人,就这么得意哟。”出了餐馆,马德里见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淑女飘然而过,便瞪圆了眼睛去看,揄扬道,一卡一包水。白乐生如坠五里雾中,连忙问,我看她没有拿什么卡,也没有带水瓶呀。马德里大笑道:“这是苏州话,意思就是说她的皮肤水灵灵的。”
马德里还告诉白乐生,自己在一家报社上班。随后,马德里帮白乐生提箱包,就在他们跨越一个水洼的时候,一辆轿车飞驰而过,将污浊的水溅得飞起来了。自然,他们荣幸地接受了一部分污水。马德里骂道:“系系特算哉。”白乐生道:“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不想活,骑摩托。这个人是不想活,开轿车。”白乐生一语成谶,果然在一千米开外见到了一场吓人的事件。白乐生道:“快点离开是非之地。”马德里夹紧笔记本,瞥了最后一眼,匆匆走过。这时道路立刻堵塞了。
马德里到底还是有一些“资源”。七八天后,他带白乐生来到一所苏州的私立中学,介绍白乐生去运营校文学社团的微信公众号。
白乐生认为没有在武汉出人头地,换个地方或许会出人头地,想法是好的,但事实又如何呢?白乐生很想在苏州邂逅一个有着丁香哀怨的姑娘,然后两人一起走在江南下着濛濛细雨的青石板街上,打着繁花图案的油纸伞走着走着,高兴了谈几句纳兰词……
白乐生一直羞于向人吐露内心的想法,与很多人接触以后,才知道这个想法才是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最干净的。在他接触的人当中,什么人都有。与这些“三教九流”沟通过后,除了颂扬他们是俗世奇人,还可以见到他们为了理想而奋不顾身的情景。
正式上班那天,马德里帮他把行李拖到了学校三楼寝室最右边的房间里。那天,正好是初秋的一个上午,阳光明媚,窗外的枫叶飘落了一地。白乐生爬上楼梯,到最高处俯瞰整个校区以及附近楼宇,只见街道纵横,电线乱如麻,人最多的地方是菜市场,那儿污水横流,老鼠出没。下班后,白乐生发现到处跑的均是黑的,看见正规的士反而感到怪异。他怀疑这儿的水深得很。一次,白乐生在路边等红绿灯,忽然看见一个矮胖的贼人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