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湾消失后,我把小泥偶的碎片埋在了那棵樱树下边,并终于迎来期盼已久的、第一个静谧祥和的夜晚。
夜空星辉斑斓,我洗过澡,穿着绒绒的睡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
桃花在我的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咕噜噜地,呼噜不断。
我看着漫天的星子,回想起昨夜渡舟湾和我说的话。
“你真的不爱她?”昨天夜里,我实在闲极无聊,也想找点什么话题把这种沉默到尴尬的氛围打破,于是再次问她——这当然是出于我对人类的好奇心,毕竟除了爱,我再想不出任何理由,值得她这样的家伙去毫无条件地献出一切。
“爱?”
渡舟湾当时和我一起躺在屋顶上。她把双手枕在脑后,目光并未从夜空中移开,只是反问我:“魔女,你说什么是爱?”
“爱有很多种。”我笑笑,语气很轻松,仿佛是对爱的定义尤其了解——事实上,我并不了解,甚至无法去理解这样的情感。
于是,我只是依照记忆中导师所说的话:“亲情可以是爱,友情可以是爱,爱情也是爱,它无关一切,对于很多人类来说,它们是至高无上的情感。”
渡舟湾似乎没有和我继续这个话题的念头,只是默默地合上了眼睛:“这里的夜空很漂亮。”
“当然。”我一向为永恒之乡的一切景观引以为傲,仿佛它们是我倾尽毕生的杰作:“如果是仲夏夜,那会更漂亮!”
“是吗?”
她睁开眼睛。
天上并没有流星,但我却看到几束流光从渡舟湾的眼中一闪而过。
她长叹息,笑着说:“如果能和她一起看就好了。”
我能听出来,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期待,只有一种如常得不能再如常的平淡。
说完,渡舟湾再一次沉默了,笑意也从她脸上褪淡下去。
“魔女,你说……”沉默持续了许久,最后还是渡舟湾自己把它打破的。
“如果我是一个男孩,是不是就能去爱她?”她的神色有些悲伤,但她的语气依然平淡如常。
“我的父母,我的亲族,是不是就会像泠泠的父母爱她那样……爱我?”
“啊?”我愣了一下。
夜风骤起,天上的云在水泻的月光中快速流淌,屋后的白兰花树被风吹动,一阵花香灌入我们的鼻腔。
树枝摇曳,万物婆娑,渡舟湾的眼睛在错落的月光之下忽明忽暗。
“……”
“噗哈哈……我还以为人类都是对感情有着深刻理解的生物,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充沛的感情,才导致你们对‘爱’的理解存在分歧。”
我先是略微地怔愣,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在这之后的某个瞬间,我才忽然觉察到这句话里存在的错误——因为无论是否是人类,生物之间总会存在分歧,难以化解的分歧又总会扩散总会滋长,最后引来无穷无尽的动荡。
“你听好了,这是魔女的看法,如果想要听听狼人或者别的什么人的看法,这得加钱,我去打听。”我竖起一根手指,正色说。
“指导我的那位贤者曾经说过,爱首先是一种本能,而后才是人们用来发展社会关系的情感,一生之中是否去爱,是否被爱,都在于他们自己的选择。”
“比如说我,如果一个个体爱着我,首先爱着的应该是我这个个体,而后才是作为魔女的我。”
我顿了顿,继续说着:“形态与职业只是我的附加属性,是世界在我诞生时,命运在我成长时,给予我的加护,加护可以被扭转,可以被切换,可以被抹除……给予我爱之人,被我所爱之人,并不应因为我是一位魔女才选择爱我。过于强调性别,过于强调归属,这是对因果,是对爱本身的扭曲。”
我眨眨眼睛,自觉说的有些言重,毕竟渡舟湾也不是魔女,我也不能去苛责其他生命对于爱的理解与定义,便又说道:
“当然,对于人类而言,你们需要去考虑、去满足族群的认可与期待,以上我说的这些可能有些天方夜谭。但就现在来说,想要去爱、想要被爱的人可是你诶,你需要对爱怀揣一份客观包容但也自我的理解。”
“这也不能怪你们,毕竟我以前和柯洛雷……”
我的话匣子已经打开,顿时倦意全无,正准备顺着我的话题滔滔不绝一番,但说到这里时,我的舌头却忽地僵住了。
以前?和谁?
我在说什么?我想说什么?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