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东西!”
我伸出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团人形,睁大了眼看着白刃,问他:“你……你老实说,永恒之乡为什么会……闹鬼啊?”
白刃或许是已经对这类怪象习以为常,他的脸色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得多,现在又让我这句话给问懵了。
“啊?”他单独抬起一边眉毛,满脸诧异地看着我:“永恒之乡?”
白刃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只见他懒散地伸出懒腰,满不在意地说:“这里可是三渡镇,三渡镇有灵体,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不是。”我朝他快速摆手:“我是说那种阴魂不散的……”
我想要为自己的胆怯辩驳,但转念一想,以他的脑回路,恐怕很难理解我到底在说什么,于是索性放弃交流,但他却没闲着,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
“确实会有啊,你不是还见过嘛……啊,那个叮铃铃不就是半个灵……你说的鬼嘛。”说完,他吸了下鼻子,又指着趴在台阶上的人形,道:“喏,她这不是又来找你了。”
我盯着他的脸,视线继而僵硬地转向台阶。
头皮发麻。
这个被烧到只剩下灰烬的人,难道是杜泠泠?!
我尽量保持冷静,又蹲下身子,可就在我蹲下身去细看那堆灰烬时,空旷的街道中,忽然烈烈地刮来一阵强风。
强风卷走了尘埃,卷走了坠叶,也卷走了杜泠泠,将檐下悬挂着的铜招牌吹得嘎吱嘎吱作响,又烈烈地远去了。
白刃下意识站在了我的身前,我知道他是在为我遮挡那阵可能会将我也一并卷走的风,但我的眼睛并未因他的举动而望向他。
风声呼啸,我只是呆呆地顺着强风远去的方向望去。
我原以为永恒之乡将给予我一份永恒的安宁,但没想到,为得到那样的安宁,我还要体验这样的波折。
我突然想起白刃那张不以为意的脸——
啊啊,原来这所谓永恒的安宁,竟只不过是对荒谬的习以为常?
我又把视线转向嘎吱嘎吱响动着的铜招牌,嘎吱声一声慢过一声,逐渐停了下来。
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望。
我再把视线转向白刃,可就在我看向白刃那个瞬间,在他宽厚的肩膀之后,我再一次与那双无神的眼对视了。
是杜泠泠。
我如同看到神迹,拨开白刃冲上前去,双手抓住她的胳膊,问:“你还记得湾长什么样子吗?”
我之所以向她问出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话题,是因为我有了一个更离谱的推测——湾根本不存在。
湾并不存在,或者说杜泠泠自己也没有见过湾,湾或许……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身为人类的杜泠泠,无法赋予不存在的湾以实相,她无法在心中刻画出湾具体的模样,所以湾才会依照老太婆所说、杜泠泠所期待那样,变成没有族群气息的伪鲛人,所以湾才会长着那样一张泥塑一样怪异的面孔……
所以,我用那种窥视内心的方法召唤出的蝴蝶,才会带我找到那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杜泠泠看着我,毫无征兆地哭了。
她先是默不作声地流泪,而后声嘶力竭地哀嚎,她没有埋怨我,更没有祈求我,她只是那样,如同被世界舍弃般地、凄惨地哭泣着。
一团漆黑的火焰沿着她的双足往上攀升。
我没有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但我也没有向她伸以援手,我眼看着她悲泣,眼看着火蔓延,火烧上了她的双臂,也盖上了我的双手。
可不知是那团焰火无法伤害我,还是那团焰火本就没有温度、本就无意理会我,在那团火将我的双手覆盖之时,我并没有感到疼痛。
可是,正是在这样一团毫无温度、毫无伤害性的火焰中,杜泠泠的身躯迅速如枯枝败叶那般干瘪下去,她从我的双手中滑落,缩成一团小小的灰堆,噗地一声,崩塌了。
“珂茵兰德,你……”我听见白刃的声音,回身望去,见他站在我的身后,那双眼,怔怔地看着我。
他蠕动双唇,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了?”
“没救了。”我的双手正发出微微地颤抖,我握住拳,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虽然有些遗憾,但我如是说道:“这是只针对她一人的‘枯竭’,她的玛希已经被人用掉了。”
看着面前的白刃,看着地上的灰烬,我又抬起头,看向天空。
永恒之乡的天空无论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