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您好歹也是侯爷的亲子,侯爷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了您吧。”
江疾闭口不言,尽力把自己蜷成一团裹在单薄的被子里,虽然手脚都发着抖,面上却半分都不露端倪,暗暗咬着牙强撑着不肯打冷颤。窗外陡然传来了女人轻细潦草的哼唱声——其实细细听来那根本不能算作是哼唱,更类乎癫狂的尖啸。那歌声越来越大,仿佛粘在了窗子上似的,旋即又轻飘飘被风刮走了。知惆强忍厌恶,将目光收了回来:“要不是姨娘疯癫,侯爷也不会迁恶于您……”方才八成是公子的亲娘海姨娘还伤到过侯爷,好在侯爷念及旧情未结果了她,只将她关在院中不许出去。但时间久了,海氏却连累着小公子也染上了疯脏名声。侯爷不待见这个儿子,府上奴才也闻风捧高踩低,小小的孩子独自在侯府后院挣扎过活已是艰难,还要照看着不时发疯的姨娘。江疾如今十岁有一,竟还不及寻常八岁小儿结实,细手细脚的,像一株艰难站在风里的蒲草。药壶盖突然噗噗跳了起来,知惆连忙敞开壶口,扑灭了滚起来的沫子。前几日世子不知发了什么癫,先是调走了全部的医工不许人给他家公子医治;然后又惺惺作态地遣了大夫来为公子看诊——也只是看了诊。头一帖药还好,隔日他再去求药便四处碰壁,今早更是只从药童手里乞下了些碎药渣。知惆捧着这包碎渣犯难,生怕药量不对?()??+?+??()?(),倒给公子吃出什么毛病来()?(),
反而是江疾瞥了一眼后语气淡淡道:“熬就是了()?(),
总比没有的强。”
“他怎么样了?我昨日听外面有做法事的祷祝声()?(),他是不是快死了?”
这二人不愧是兄弟,都这幅光景了还不忘问问对方是不是要死了——只不过一个是表面盼着、一个是真心盼着。可究根结底,那个浮于表面的,或许心还要比真心的那个更真些。知惆咬了咬下唇:“世子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江疾沉默半晌:“那真是太遗憾了。”知惆终于忍不住抹起眼泪,他哭得抽抽噎噎:“哪有这样的道理呢,生病了都不给药……您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公子,这也不许那也不让,是真的要把您活生生给逼死吗?”江疾垂着眼,黑黢黢的眼珠被长长的眼睫遮着,有种了无生气的冷漠。“你问我,我又能问谁?”江疾五脏六腑都颠倒似有火在烧,人却又如同挣扎在湿冷的泥潭里,手足都冷得麻木。他顿了顿,挨着自己不要发出难听的颤音,缓了好半天才道:“我若就此病死,你再被分到别的院里侍候难免受人白眼,不如趁早放你走。”知惆愣怔怔地看着他,泪珠子掉成一条线,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江疾不看他也不催他,只垂着眼看向光秃秃的地面。知惆猛地跪下了。“公子!世子身边那停淮与我宿有旧怨,我离了您也是任人搓扁揉圆!”知惆咬着牙,膝下砖石硬邦邦的,却并不觉得疼,他仰起头道:“您腹背受敌,我又何尝不是四面楚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赌生赌死,日后的下场也不会更差了!”屋内静悄悄的,江疾声音仍带病虚,却和缓了许多:“起来吧,日后我若真有飞黄腾达一日,定不会亏待你。”“去看看药,我喝过便睡了。”那壶里几乎都不能称为药,色淡汤稀、只胜在还够温热。江疾捧着碗小口小口抿着,突然听海姨娘受惊了似的高声尖叫起来。随即是少年人尖锐的骂声。那破败门扉被粗暴推开——深冬日光吝啬,只有午间还慷慨些,可分他这偏院一捧。但江疾院里并无多余的人手清扫门前积雪,更无心侍弄花枝,日光洒下来,再素净的满庭雪色也只余刺目惨白,毫无半分美感可言。江疾被骤然闯入的日光蛰得双目生疼,忍不住缩退半分,来人见他惶惶如败家之犬的模样竟忍不住大笑起来。“江疾,你运道真好。”来人将一樽食盒往小几上一墩,撞得桌上粗瓷茶碗摇摇欲坠,幸而知惆手快才一把捞住了。是世子身边的停焓。江疾逆光而坐,只好眯眼看着他,停焓通身的富贵,竟比他这正经的主子更有气势。“我不是说了要掩人耳目,尽量少接触?”江疾冷冷看着他。停焓今日证实了世子是个蠢货,心情大好,也不与这装腔作势的败犬计较。他先从食盒中取出药盅,又取出一碗熬得浓浓的鸡茸粥,笑道:“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