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安左手握住爱人得手，右手先夹起一块蘸了肉汁的香菇放进嘴里，仔细嚼了嚼，对着谢余欢安慰道：“这香菇，吸收了肉汁的鲜味，口感软滑细腻，的确满好吃的。”

说罢又夹起一片熊掌肉，只不过两只手还是有些颤抖。

谢余欢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手心甚至开始出汗。

感受到爱人的担忧，咬了咬牙，谢平安瞬间将其送入口中，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就像是一个害怕吃药的孩子，药的苦味还没有被舌头发觉，就已经进了肚子。

谢余欢却是更加担忧，她明白，吃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吃肉之后，所联想起来的先辈记忆，于是乎，她站起身坐在了谢平安的腿上，慢慢抱住了他，等待后遗症的降临。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来得及感受到谢平安的心跳剧烈加快，或许是口腔的遗留还没有散发出来，或许是因为谢平安慢慢推开了她。

看着身上坐着的爱人，谢平安平静的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没什么事吗。”

然后将爱人拦腰抱起放回了椅子上，继续说道：“这点可不够，我还没尝出什么味道，我再去外面端一盘，就可以审问了。”

说罢就拿起桌子上的盘子转身离开了。

谢余欢还想说些，我愿意一辈子陪你吃素，不要做这件事也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但是看着爱人离去的背影，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是谢平安必须迈过去的心魔。

心中不免回想起当年那天晚上，七岁谢平安在简陋的地牢审讯一位朝廷命官，边审讯，边切下其大腿上的一片肉，放在被火烧的滚烫的鹅卵石上慢慢烤熟。

看着他拿人的脂肪做油，肉片被烤的滋滋冒响，而七岁的谢余欢却是有股像是看着珍馐美馔，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的兴奋。

那天谢平安看着人肉的期待与眷恋，也是谢余欢这些年无数次从熟睡中惊醒的梦魇。

谢余欢知道，谢家的传承记忆之所以闻名，不是看了一本书只知其意，也不是看了一场悲戏，所泛起的同情心。

而是在那个极短的时间内，全身心的走了一遭先辈筛选过后的人生路。

那个被陷害三次的谢家祖先，的确如野史上的嫉恶如仇，生啖其肉，那是因为精神在牢狱中的折磨下，早就不正常了。

他竟然将自己那些年在牢狱中遭受的痛苦，包括后来杀死陷害自己的人时，将其烹饪吃掉的记忆同样传承了下来。

也就是说，一个六岁的孩子，什么没有经历过的孩子，在那个天真烂漫的年纪，忽然有了被栽赃陷害进入大牢三次的经历。

在牢狱中，第一人称的感观被完全共享：

几天几夜轮流审讯不让睡觉的困觉；

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还要经历烧红的铁烙印在身上的痛觉；

被锁链锁住挣扎不开，无处藏身，无可躲避的触觉；

看到牢狱暗无天日，仇人脸上讥讽表情的视觉；

闻到自己皮肤被烫焦和屎尿混杂在大牢里腥臭味，双重组合的嗅觉；

听到自己求死不能，冤枉自己的人还要继续施行，只为折磨他的听觉：

那一刻的所有感受，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绝望，六岁的谢平安都会和谢家先祖感同身受。

对了，还有谢家先祖侥幸逃脱，将仇人一边折磨，听着他想死却不能死，把他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再将其煮熟，当着他惊恐的面孔吃掉的味觉。

那一刻，六岁的谢平安和谢家先祖都爱上了那个味道。

直至谢家先祖掌控刑部大权，还会时不时下狱，找一些罪大恶极人的肉来吃，越是罪孽深重，谢家先祖就吃的越是津津有味。

后来甚至不满足于烤肉和白水煮肉的做法，自己研发更多烹饪人肉的方法，而这些烹饪方法也一并筛选成了传承记忆，共享给了谢平安。

偷偷摸摸一个人下牢狱的愉悦；

当着犯人面挑拣部位，感受犯人惊恐的兴奋；

在烹饪过程中，早已迫不及待的欢喜；

最后送入嘴中反复咀嚼，舍不得咽下去的极度亢奋……

这些感观都传承给了谢平安。

而那时的少女谢余欢，看到谢平安盯着“烤肉”的一幕，虽然已经害怕的全身颤抖，但是仍是上前抱住这位最后的，可以亲近的人，哭着说道：“我们不查了……不查了，你变回来好不好，求求你变回来，我就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