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主持的风声下,压垮了许多本地的大家族。作为信徒最多的地方,镜笛镇受到的伤害颇为严重,尤其是这些年刚登上第一宝座的宁家。那位狭长脸、月牙须,年近五十多岁的宁家家主宁正业,一跤跌的厉害。
数年前,凭借着何家外出的势力弱,宁家抓住机会,软硬兼施,从何家的手中剥夺出来一些田地,还有一部分产业,诸如:丝业,茶叶。如今天道轮回,寺庙主持的事情引起了广泛关注,平常那些信徒干起活来还是活力十足,口中时不时念叨两句佛经,算作是给自己心理上的鼓励。一天下来,那些信徒都不带多少休息的时间,着实是能干的人才。正因如此,宁家也是抓住机会,将原先的人逐渐替换成信徒。可自从不久前寺庙中的住持被确认为妖邪之后,信徒仿佛一下子找不到东西南北,整日萎靡不振,躲在家中不肯出门。无论是加钱还是劝慰,都没有半点作用,这让宁家下面的产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祸不单行,不知怎么的,望天城周家的钱庄突然宣布不允许宁家在钱庄中取钱,着实是一道惊天霹雳,打在了宁家的头上。宁家是有钱,可是大部分都在钱庄当中,只留有一小部分在家中,周家突然搞这一出,简直是断了宁家的后路。还不止于此,为了维护庞大家族的生活开支,宁家不得不卖出一部分田地和产业,而有能力买得起的自然是何家和斐家。这两家好似达成了共识,最初都不愿意买走宁家的田地,迫不得已之下,宁家将价钱一降再降,直到很低很低的价格,才被两家卖去。当年从何家手中剥夺的,如今加倍地回到了何家的手中,属实是赔了老本。另一边宁家陆陆续续派了许多家族中有排面的人去同周家讲道理,传来的净是些丧气的玩意。城主府也派人去过,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宁家又不敢同周家撕破脸皮,毕竟对方势大,宁家在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望天城有两家钱庄,可是双方势同水火,当年宁家已经站在了周家一面,现在想改变站位可不太容易。
刚上家主之位的时期,这位宁家家主便凭借着强硬的手段,在小镇平衡的时候,率先打破僵局,趁着苏家的逐渐衰落,直接给了苏家当头一棒,抢走了原本属于苏家的所有资产,将苏家打落到了谷底,甚至如今都是一蹶不振。心思缜密的宁家家主,还花了不小的价钱,封住了镇中人的口嘴,将任何不利的消息完全扼杀。也就是不到两年的功夫,宁家的田产增加了三分之一,资产更是翻了一番。但他此时新接纳的爱宠也替他挥霍的可观,并且有一位十分能干的年轻姨太太,宁家家主的精神是大不如前。所以如今周家的封锁、信徒的萎靡,以及何家的报复,如同巨浪,一股股地涌来,着实是把宁正业打得有些头昏脑胀。
现在他坐坐在这里看似安然无恙,但也不能老吃本钱。虽说家族中还有一部分不小的资产,但是长此以往,那近千亩天地总会吃空。可这年头可比不得从前,镇中有点模样的鱼儿早就被搜刮殆尽,剩下的要不就是小鱼小虾,要不就是很大的鱼。小鱼填不饱肚子,大鱼又吃不下去,宁家的处境着实是有些尴尬。如今看来,除非周家那边肯松手,否则这场劫难是渡不过去。
太阳光透过了一排排竹帘子,把半间厢房染上了黑白的条纹,宁正业躺在竹制长椅上面,半边脸颊暴露在阳光之下,上面的皱纹一闪一闪,如同一条条斑斓细蛇,发出来了丝丝的响声。他的左手握着一个装着白水的茶杯,右手翻阅着他的账薄,眼睛上下耷拉着一坨坨皱起来的皮肤,将一双眼睛挤压成一条缝隙,叫人瞧不见里面的浑浊一片。他缓缓地将头转了个方向,大口地喘气,微微合上双眼,抬手把茶杯递到嘴边,浅尝一小口,然后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镜笛镇的中有茶无酒,镇中人也都是喝茶不喝酒,因此茶叶贸易是镇中的一大特色,外面的山上也是漫山遍野的茶树。不过大部分茶叶产值都掌握在镇中三大家族手中,其中宁家更是占据五成以上。可即便如此,这位宁家家主仍是喝不上一口茶水,只得浅浅品尝无味的白开水。
太阳的角度微微倾斜,光影洒落在正业右手账薄上面,光影的水浪纹一晃一晃的,似乎账薄上的那些字都在跳舞了。宁正业没由来地心情烦躁,强行将手中的账薄一合,丢到一边,站起身来,踱到厢房后面朝着外面的红木炕榻上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前些天还是享福的有钱人,今天却变成了穷光蛋,而且还没有半点好转!是他的问题么!他抵死不会承认!——“天知道是谁的问题。”他又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面说道。然而确实如此,近些年来他是没有半点得罪周家,对方干嘛就无缘无故锁住了他的钱财?而且向来公正廉洁的城主,好像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