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足有200多斤的胖子同学乘势骑在他身上,其他几名同学则一边揪住他头发,一边把他蜷缩着的身子拉展开。
阿默后脑紧紧贴在潮湿的水泥地上,从这个视角望去,红色的天空和胖子因兴奋而颤抖的大脸交相辉映。
“我错了。”他说。
不过他诚恳的认错态度并没有收到对等的回报,反而刺激了少年们的虐待欲,起到了反效果。一名黄毛同学把他头发揪起来,然后重重撞向坚硬的地面,说:“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阿默顿时眼冒金星,他把头撇向一边,中央大街行人如织,他期待有某位路见不平的好心人挺身而出,拉开行凶者。然而,行人们对此类事情司空见惯,早就不当一回事,根本不理会他哀求的眼神。
胖子一拳又挥到他左脸上,阿默顿时鼻血如泉涌。少年们见到了血,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异常。下手的力气更重了,其中一名打着耳钉的同学甚至掏出了伸缩匕首,威胁道:“叫不叫你妹来?”
阿默头脑发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叫你妹啊!”
耳钉同学扬起匕首往阿默下身捅去。
阿默菊花一紧,眼睛一闭。突然间,伴随着一阵寒光,一个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世界安静了。
那几名少年仿佛在同一时间被按下了静音键,默不作声。阿默没见动静,伸手摸向下身,没有伤口,命根还在。他稍稍松了口气,起身观察四周,很好奇那几名少年去哪了,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震颤不已。
只见地上、墙上和电线杆上糊满了碎肉,粘稠的鲜血滴落下来,在路面的积水中溅起一朵接一朵的红色浪花。数截残肢断臂犹挂在他腰间,死死拽住他,像是竭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在霓虹灯的闪烁下,散发着可怖的血色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腥骚恶臭,直扑阿默口鼻,他感到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哇哇呕吐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清醒过后的阿默仍惊魂未定。这一幕实在太过离奇,让人匪夷所思,要不是身上还残留着斑驳血迹,他会怀疑这就是一场梦。不过,虽然这一晚过得惊心动魄,阿默仍不忘把饭店打包好的食物带回飞龙城寨。
飞龙城寨位于太阳城西,是被资本、地下势力和联邦都遗弃的权力真空地带。那里没有街道,只有漆黑、堆满了垃圾的走廊。地上高楼林立,密集得光线都照不进,而地下则污水横流,恶臭熏天,因此窗户成为多余,空气污浊不堪。
飞龙城寨的总面积只有三十万平方米,却住了近六十万人口,他们中有流民和罪犯,有中医和妓女,虽然成分鱼龙混杂,但从来不把矛头对准自己人,这倒不是因为他们道德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住在飞龙城寨的人都很穷,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城寨几乎是夜不闭户,与那些光鲜亮丽却以邻为壑的富人区相比,散发着别样的魅力。
绕了两圈路,确定没人跟踪后,阿默才来到城寨入口,他紧绷的神经马上就放松下来。邻居间的吵闹声远远就飘入他的耳朵,楼道里,油烟呛鼻,这个地方虽然促狭脏乱,但却亲和,让人感到安全感,有治愈人心的神奇力量。
阿默蹑手蹑脚,悄悄爬上位于五楼,他的家位于走廊尽头,需要经过五扇大开房门的邻居。他不想让邻居们看见他身上的血迹,只好像做贼一样猫着腰、踮着脚尖溜了过去。
阿默的窝与城寨其他人家大同小异,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靠边放着一张刚好够两人住的双层铁架床,中间一个短腿小茶几,另一头是只有一口锅的简陋厨房,卫浴间则在楼下公共区域。
房间内饰毫无装潢可言,墙上的白漆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内里。地板坑坑洼洼,桌椅需要垫脚才能勉强放平。不过,在其中一整面墙的墙体中,却嵌入着一台近一百寸的全彩显示器。里面播放的大部分节目都是免费的,当然,前提是要观看冗长的广告或填写一些繁琐的调查问卷之类的玩意。
这台显示器虽然有些年头,但用料扎实,碳化钨外架光洁如新,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屏幕采用的是纳米级钢化玻璃,一百多斤的铁锤都抡不烂。不夸张地说,这台显示器的设计使用寿命比这座房子都要长久。当然,这也是三日集团的产品。
阿默站在门口向房间里偷瞄了一眼,他的妹妹风玲正趴在茶几上,用学校分发的电子同步屏写作业。又粗又黑的马尾辫搭在手臂上,如瀑布一般。妹妹沉浸在作业题当中,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划动,偶尔停顿一下,抬起头陷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