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

风抬起你

火速前进

十指

在风中

张开如枭住的小巢

死后

几只枭

分吃了你

小南风细细如笛地吹在下午

所有的小蜻蜓

都找不到你的坟墓

——海子《早岛与枭》

序

“呵忒”，穿着白背心的汉子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差点吐在陆离身上。似乎是喝醉了，汉子涨红了脸，在通红的夕阳映衬下显得是那么自然。

陆离躲闪开来，他没心情去理会这些。和鱼肠上那些苍蝇一样，陆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口袋里露出半截的那张成绩条，早已经被揉搓过，上面那个刺眼的成绩，也有些模糊了。

小镇的夏天总是很慢，晚上总是很晚才落日，满头花白的大爷骑着三轮车吱嘎作响，车轱辘歪歪扭扭地滚着，车上圆溜溜的西瓜也跟着歪歪扭扭地滚着。路边卖鱼的大姐懒得吆喝，百无聊赖地用苍蝇拍来来回回甩动着，绿头苍蝇“嗡嗡”逃离，一会儿又出现在鱼肠上面，一起散发出腥气来。

对于陆离这样在小镇长大的孩子来说，高考几乎是唯一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了，然而他不是读书这块料，对于未来，他从来没有去细想过。只是有一次舅舅带自己去了趟海边那个大城市，陆离幻想过自己在这里生活，除此之外，别无他想了。

陆离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转角处那盏昏黄的路灯闪烁了两下，打开了，才磨磨蹭蹭地朝家走去。

远远看到自己家的那幢老房子黑黝黝的，没有开灯，陆离心里有些疑惑。他已经做好被父母臭骂的准备了，是他们出去找自己了，还是生气地直接锁门睡觉了？

陆离心里没底，加快了步伐往前走，直到被路过的邻居告知：你的父亲在酒店打散工的时候，从楼上摔下，生死未卜！

陆离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中午高温时工地不让干活，父亲就跑到镇上酒店去打散工。酒店是新开的，平时会招一些散工来帮忙，父亲就是去装吊顶的时候摔下来的。

陆离赶到镇上的医院，母亲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走廊空荡荡的，母亲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看到陆离来了，突然站起身，跑过来拍着陆离的胸：“你爸……”眼泪从那两只空洞的眼睛里淌了下来，落在了陆离的衣服上。

就这样，高考失利似乎成了一件无人在意的事。那天晚上下起了雷雨，豆大的雨滴拍在医院的窗户玻璃上。陆离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然后大声地咳嗽起来。

晚上，陆离躺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母亲哭得声嘶力竭，被舅舅接走了，自己留下来过夜。口腔里的烟草味让陆离很不舒服，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个了，雨水啪嗒啪嗒，半晌，迷迷糊糊睡着了。

“南行离北……”

“五雷轰顶……”

“渡我渡我……”

……

突然一道闪电撕开夜空，把黑夜照的透亮，一道巨大的电蛇劈开长夜——“轰隆”——陆离惊醒，他从来不做梦，这是他少有的一次梦。“南行、老榕……”喃喃着，突然发现窗户外面的红光。

陆离爬起身，走到窗边探去，一棵大树被雷劈开，树中间还冒着火星，被烧的通红。大雨很快浇灭了树中间的火星，陆离想回去继续睡觉，隐约看见树中间有什么东西发着白光。犹豫了一会儿，陆离还是拿着伞下了楼。凌晨两点，医院里似乎没有人发现这棵大树被雷劈了，陆离走进大树，看清了树中间那东西。

是一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