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年见到朱墨的时候,还不到巳时。
“皇后出宫了?”他皱着眉头,几乎以为朱墨失心疯了。
抛下一身的政务,他赶着回了坤仪宫。
宫人说娘娘今天身体不适,他知道朱墨说的一定是真的。
他去了寝宫,又转了院子,最后走到了江初瑜的书房里,果然不见了人影。
“便是想出宫,不我商量吗?”
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思虑着登基这半年以来的日子。
不觉间一声叹息。
萧景年也搞不懂,为什么他们变成全天下最有权力最尊贵的人,江初瑜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皇后……”他轻轻敲了敲窗台,准备下旨让人去江府。
一转身,视线落到书案上,压着一张字,说是工整的楷书,多了几分疏狂,说疏狂,却又克制着笔力。
江初瑜的字,是他拿着她的手一点点练出来的。
曾经他说,江初瑜的字太死板,像是书坊里刻书先生的字。后来书房相伴,渐渐地飘逸起来,甚至一张纸好像说不完字里的意味。
“身魂梦,别忆好江南,一见误人终身怨,当年扇动笑嫣然。梦醒莫凭栏。”
萧景年拿起来一读,手指不自觉敲着节奏,好像江南丝竹管乐,在和着这首小诗。
“皇后她……”萧景年拿着诗在书房里站了很久,不知道不觉就到了午时。
一个宫女急匆匆地闯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娘娘……”
“不必声张。”萧景年让人退下,命二喜去江府走一趟,把皇后接回来就好了。
他就在书房里等着,等着她回来,还能一起用午膳。
但不一会进宫来的,却不是江初瑜,而是江左川和陆鸣泽。
“娘娘私自出宫,臣未曾及时阻止,请陛下责罚。”江左川先替妹妹请罪。
陆鸣泽也接着,“臣知而不报,请陛下责罚。”
“皇后呢?”他现在好像只关心这个。
江左川轻轻摇头,陆鸣泽也是同样的反应。
萧景年没有打算追究,而是在想她会去哪儿。
“洗桐……”这好像她最近郁郁寡欢的惦念,“洗桐的墓上……”
陆鸣泽却摇摇头:“郡主的墓有人看管,若是皇后前去,一定会有人来告知。”
“那还能去哪儿?”萧景年问着,找不到答案。
那天他很难得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在坤仪宫静静坐着,在坤仪宫的书房里,翻着江初瑜写下一本本书卷。
六宫改革的方案,还有零零散散的书信,都是给长宁和明轩的。
“女子不该囿于一室之间,有所行,有所成。”
“母后安,不必挂念,夫子严厉,可以抛下课业去御花园小耍片刻。”
“课业忙碌,可效仿你父皇,如何偷闲,寻个机会去问鸣泽叔叔。”
不过写只言片语,看上去也是没有寄出的信件。
萧景年翻看着,好像重新在认识着自己的妻子。
“江氏女子,知书懂礼,性婉柔嘉,册为昭仪。”
一封空着的凤旨,哪位江氏女子,等着填上名字。
前朝后宫的流言,不禁又在他心里打转。
可是封一个昭仪又能如何,她大可以在选秀时就把江家的女儿弄进来,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再费周折?
很多东西萧景年都不能理解,比如江初瑜为什么一定后妃去学艺,不接受他身边有其他女子,怎么又要选一个江家的女孩封妃。还有教导明轩和长宁,从来不劝孩子好好用功,而是劝孩子玩耍。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太阳从西侧投下一片阴影,说着今天马上就要落幕。
这时才有了新的消息传来。
“陛下,旧太子府的老管事派人送信,说娘娘她……”
“她回王府了!”萧景年责怪自己的迟钝,他早该想到的。
江初瑜想回江南,是因为两个人情定在江南。但真正相伴相守,却是在王府。
“出宫!”
他甚至来不及换身便装,马上就让人去准备车驾。
马车吱呀,从宫中到成王府的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和江初瑜走过无数次。
萧景年记得,刚刚成婚的时候,每次进宫请安总是江初瑜最紧张的时候,好像考试前的士子一样,问他待会儿应该做些什么,要他帮着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