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开言背着手，站在书桌前想着，如今程家大部分的家产，都被他抢回去了。真是福大命大，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都没将他烧死，不过，自己仍旧有办法让他全都吐出来。

书房的大门紧闭，只有些许光亮从窗棂门缝中掉落，他站在阴影之中，笑得狰狞，如若恶鬼将要扑食。

刚想舒服地睡个午觉，“咚咚咚”，宋临窗的房门又又又响了，这次门外站着的是老方，他手里提着篮子，里面是煎好的中药。

“林疏拿来的药方，是你写的？”

“啊，对。”

“写得不错，年轻人很有前途，那以后著雨的身体你来照顾。”老方飞快地将话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把篮子一递，转身走人。

仿佛是将什么麻烦解决一般，他的步子看着十分愉快。

看来这位程少爷是真的不爱喝药，也不听话，程家上下又不敢忤逆他，现在有了自己这个替罪羊，谁都想上门把包袱丢给自己了。

程著雨扒着门框，看老方远去，腹诽道，不是，你们要不要看看自己干得是人事吗？让一个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来承担？

想着，他又转身回到房间，打开药箱拿出来了一个黑色陶瓷小罐，里面装着的是自制的梨膏糖，将它揣怀里一起带出去了。

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门口，先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是黑漆漆一片，模糊之中看到床上鼓着一个包，这大概是某位逃避喝药的人。

抬脚走近床边，他清了清嗓子，用自己觉得温柔的语气说，

“程少爷，该喝药了。”

程著雨一听是他的声音，眉头便皱起来，然后猛地一掀被子问，

“为什么是你来，不一直都是老方煎药的吗？”

“是的，就是老方交给我的。”

“那你放着吧，我等会喝。”静默一秒，他开口说。

宋临窗将篮子放到地上，默默地走到窗台，将窗帘全部拉开，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房间外是有阳台的，还挺大，大约向外延伸四五米，被花型石柱子围起来。

同时阳台上还有石板桌、茶几，右侧被窗户挡住看不清，不过倒是个晚上纳凉的好地方。

在宋临窗出神的时候，程著雨才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过于幼稚，要是被他发现自己讨厌喝药，那这个弱点肯定会被他捏在手心。

于是在他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程著雨站在篮子旁，端着药碗，一口气闷了汤药，虽然苦得想吐，但是他装作小事一件，面无表情地说，

“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宋临窗换回了长衫，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打开藏着的罐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糖，边走边说，

“可是还有一碗没拿过来。”

“什么？”

程著雨紧皱眉头，心里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关，忽然眼前伸出一只手，将一小块方方正正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还顺带捂住了他的嘴，飞快地说，

“是糖，别吐出来。”

尝了一下，确实是糖，程著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确实很甜，很好吃，他低下眼睑，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习惯性动手动脚的宋临窗，将手腕压在他的肩膀，有点硌，缓缓地说。

“对了，我现在在程家身兼数职，可是一分工钱都没有，我相信程少爷不会亏待我的。”

程著雨抬眸望向他，眼神示意，你想怎样。

宋临窗目光从他的眼尾扫过去，沉思了一下说，

“先把欠我的三百两还给我，再给我发工钱，还要听我这个家庭医生的话，还有……”

话未说完，程著雨板着脸转身，没了支撑的宋临窗险些平扑到地上，刚刚稳住身子，就看到程著雨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根拐杖。

但是说是拐杖，不如说是一根笔直的棍子，“噔”一下敲在他的脚前。

非常识时务的宋大夫，立刻站直，恨不得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敢再造次，然后片刻不敢停留，偷摸地跑出去。

果然，给了颜色就会开染坊，顺杆爬得真快。下次见面就把拐杖带着吧。

晚饭宋临窗很聪明地没有露面，直接就跑到厨房吃，但实际上是凭借他自己的油嘴滑舌，让厨娘给他加餐。

生病的人，确实比平常脆弱一点，程著雨也不例外，他坐在屋内靠墙的一人式沙发，出神地望向阳台，手指轻轻扶在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