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过回廊,沈浪远远地看到客房内温暖的灯光。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几乎是奔跑着,他来到门前的。
在推门的瞬间,他却迟疑了一下。
他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现在的七七。
在当初,他看到蜡像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惊喜和幸福;当他发现七七真的还活着的时候,他惊讶于她的美丽与陌生;
然而当她真正离她这样近的时候,他却有些惧怕。
他害怕再一次卷进无所顾及的疯狂之中,他害怕这样的疯狂伤害到他身边的任何人;而七七,又是他最怕伤到的。
沈浪轻轻推开房门,不知怎么,他竟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屋子里面看起来很暗,只点了一支红烛,烛油正一滴一滴地滴在深檀色的红木桌上。
七七就坐在桌边,面向烛火。她漆黑的瞳孔中映出跳动的烛光,眼神温柔而平和,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浪轻轻地挨着她坐下来,温柔地唤出她的名字:“七七”。
她没有回答,甚至没有转过头来。
沈浪发出一声叹息,低声说:“谢谢你去救幽灵宫宫女。”
“你不必客气,因为我也正有一件事要求你。”七七淡淡说着,依然看着那烛火。
沈浪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前放着一只精巧的小瓷碗,里面有艳红色的液体,色泽明亮。
“这是什么?”,他压着心中的不安,轻轻问道。
“这是‘血眸’”,七七平静地回答,没有迟疑。
“血眸”是江湖间出名的至毒。它能够使人在毫无痛苦的状态中昏睡至死,因而比“鹤顶红”更加名贵。
它被提炼出来的时候,只是一种细小的白色粉末,没有毒性;但一经人血调和,便成了几乎无药可解的剧毒。
调和之后,艳如血,亮似眸,故名“血眸”。
沈浪的心慢慢下沉,一字一字地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调它做什么?”
七七沉默了一会儿,淡漠地说道:“我想请你喝下它。”
“你……”沈浪的身体剧震了一下,眼中闪过痛楚。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看着烛油一滴一滴地顺着红色的蜡身滑下,如同少女的情泪流过脸庞。
不知沉默了多久,沈浪温柔地问道:“如果我不喝,会怎样?”
“那么,我会死,幽灵宫宫女也会死。”七七的语气像是在闲话家常。
“如果我喝了呢?”
“你会死,熊猫儿不会死;而我会自由,可以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
沈浪笑了,他一面慢慢举起那个小瓷碗,一面看着七七,像对着一个孩子一样柔声问道:“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呢?”
七七也浅浅地笑了,笑得没有一点杂质,“我想去黄山看日出,想到太湖看日落,想去洞庭泛舟,还想回西湖品茶。
然后,我要找一个疼我爱我的男人,有很多的孩子。”
沈浪已饮尽了碗里的“血眸”。他喝得很干净,干净得已经可以看到瓷碗内壁上柔和的色泽。
他轻轻放下碗,微笑着说:“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七七转过头来看着他,而沈浪也正注视着她。
七七看到,他的脸上,有温煦的微笑;眼里,有刻骨的温柔。
那神情,像极了许久以前,在神仙居时,他喝尽了她第一次为他调制的汤羹。
那一次,他也是这样望着她,爱怜地说他从没喝过这样好喝的汤;而现在,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如果是在一年前,他想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相信,总有办法可以使事情两全。
但是现在,他放弃了,他知道那个曾经为他生,为他死的女人在要求他去死,
而他不会拒绝一个给她新生的机会和一个挽救他最好朋友生命的条件。
这是怎样的心境啊!
也许,是他被她的死亡折磨得太久,一直期盼着一种偿还,即使是如此剧烈的方式,也顾不得了;
也许,不过是他又在她的眼眸里,陷入了那种从心所欲的状态,如同在初遇她的时候一般,他愿意相信她胜过相信所有常理和信念。
七七不愿再看他的眼神,便微微垂下眼帘,放低了声音,喃喃问道:“你真能放下江湖上的事?”
“江湖间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