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想象的不同,蕴黛山庄并没有骄人的奢华,却是一个简单而雅致的地方。
那片池塘,并没有传说中的惊人,却与西湖连作一片,延续着那份平静和温柔。
那座山峰,并没有想象中的巍峨,但是,立在半山,已经可以俯览西湖的大概景致。
亭台楼阁,没有王侯府第的华丽庄严,却融在那湖光山色之间。
其实,这世间的任何庭园,若是能够临西湖之境,傍西湖之情,其余种种不过可有可无。
沈浪和众人坐在蕴黛山庄别致的客厅里等待主人。那是半开放的开阔亭阁,接着山石延伸到半空,正对着晨雾未散的西湖。
仲夏已近,岸边杨柳初呈依依之态,湖中睡莲隐现倦倦之姿。
这样的景致,若非有熊猫儿之事,纵是等上两个时辰,沈浪也不会觉得漫长。
不过,现今,除了萧慕云还在赏景,沈浪、如意和杨秋早已心急如焚。
急盼间,一个举止动人的粉衣女子,自山下聘婷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婢。
众人忙起身相迎,准备与她见面施礼。
那女子却不过走到亭前,浅浅一拜,柔声道:“小姐已知诸位在此等候,稍候便来。诸位先请品茶,不必急噪才好。”
她的言辞虽然恭谨温柔,但态度和语气却有着一种惯于为人所求的高傲。余人倒不觉得,只是众宫女,身为幽灵宫的宫女,
处处为人敬重惧怕,哪里受过这有求于人的闲气,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同众人一起,将上好的龙井品得毫无滋味。
这“稍候”竟是大半个时辰。
直至众人都已等得不再心急,他们才远远望到了一袭紫色,自山峰之顶,拾级走下,款款而来。
当真正看清那抹身影时,众人都已怔怔立于当场。
萧慕云并非没有看到过可以和她的容貌媲美的佳人,但他清楚的明白:那些美女,都不及她的万一。
她的美,原非只在于容貌,也并非全在于气质,而在于所有内与外的完美融合。
他发现自己身平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女子,他的确不知如何去形容她。
一幅绝世名画能够带给人的感受,远胜于千言万语。一个绝世美人也是如此。
若用“明艳动人”来形容她,未免太直白了;
若用“温柔娇媚”来形容她,未免太无力了;
若用“仪态万方”来形容她,未免太做作了;
若用“闭月羞花”来形容她,未免太小气了;
若用“风情万种”来形容她,未免太浅薄了;
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未免太邪媚了。
这世上若还有一个词,可以勉强用来形容她,那便是“风华绝代”了;然而,即使这个词,也仿佛食了人间烟火,不能形容她的离尘远世。
萧慕云怔怔站着,凝神静望,不肯错过半分。
而沈浪也站在那里,看着七七静静走来。
他在心底轻轻惊讶着。——他并非惊讶于她的归来,因为在他心里,她已经在那个蜡像身上回来过一次了。
他只是惊讶于自己看到了一个如此熟悉竟又如此陌生的身影。
他可以确定地告诉所有人,那就是朱七七了。这次,真的是她回来了。可是,他又从未见过这样的七七。
在他心里,她曾是那个快活王的女儿朱福贵的养女。在那时候,她是如此的清丽绝俗。
每次她向他走来,他都能感到她是多么地渴望依靠着他,他都能感觉她对他的深深期盼。
而如今,她虽然还是那样温柔,但他竟再也感觉不到那份无助的期待。
在他心里,她还曾经是那样的朱七七。在那时侯,她坦然而决绝地和他做对,眼中有不顾一切的疯狂,总是令他气恼和心痛。
如今,她虽然走得那样坦然无畏,却又是如此的平和自然。
在他心里,她还曾是死在他怀中的爱妻。他清楚地记得,在她濒死的瞬间,那无可奈何的眼神里,有着对他怎样的依恋和不舍。
而如今,他在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到的,只有温柔的淡漠而已。
她的的确确是与过去不同了。
在这以前,每次她向他走来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一种倾轧,或是她仿佛在被人倾轧,或是她在倾轧着别人。
而如今,她的气质幽静而清雅,她的眼神温柔而淡然,竟还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