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怔怔的看着横在自己脚下的傻蛋和小狗子,手里紧攥的刀还在滴血,落在地上成了泊。
傻蛋面部朝上,凶狠狰狞的表情好像在诉说着不可置信,涣散的瞳孔将他的丑陋留在脸上,他的胸前一个巨大的窟窿还在向外淌出鲜血沁湿全身。小狗子颤抖着盯着阴影中的二牛 ,那就是二牛,那不是二牛——那是……妖怪!
是……披着二牛的皮的,妖怪!
小狗子的目光过于裸露,只见那妖怪略略歪头,眼睛里藏不住的狠戾顺着小狗子的目光爬进小狗子的心里,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小狗子连忙向后爬去,他双腿战栗连爬都爬得摇摇晃晃,最后跌趴在地上,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浑浊的骚味。二牛冷冽的目光随之下移,扫过小狗子的裤子,轻哼出声。
“所以……为什么呢?”
二牛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渐渐逼近小狗子,到这时才能勉强看清二牛悲戚戚的脸——好像哭泣被世界的抛弃。他原来破破烂烂的衣裳已经被有些华贵的红纹玄衣所替代,就好像那个脏兮兮的二牛被这个阴冷干净的妖怪代替了一样。
小狗子不停用手支起上半身向后挪去,惊慌中回头发现那“妖怪”如同故意戏弄他一般,他退一步,“妖怪”进一步。
“妖怪”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明明有带你们一起吃啊?你们为什么还要带人来抢我的钱呢?那……那是我的钱啊……那是我自己赚的,你们想要可以自己去赚啊……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还记得吗?腊月的水可冰了,你和傻蛋还有其他人抢了我连着六天攒下来的钱,然后把我扔进河里,我本来不会游泳的,托你们的福,那一次我学会了——那是你们第一次抢我的东西。之后你们上演了无数次类似这样的玩笑。”二牛眼角噙一丝笑意,耐心十足地同这个与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好友”回忆往昔,好像掉进万古寒冰里的不是他。
“后来我爬起来了,回到寺庙落了一身的病差点死掉,我没敢找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还想住在那个庙里面。你们呢?你们拿着不属于你们的钱一顿胡吃海喝,一天之内就把花的干干净净,回去之后还盘算着是马上就把我丢出去还是等我死了再动手——我说的对吧?小狗子?”
小狗子拼命地向后挪去,终于后背传来冰凉的抵触。
……已经到头了,身后便是墙,再无可退之处。
小狗子害怕地看向二牛,嘴里呢喃着:“不要……不,不要杀我……我,我还不想死……不,不要……求……”
二牛听清了小狗子的话,自顾自地笑起来,笑一会歪头问道:“呵呵呵呵,你以为我会像杀掉那几个家伙那样杀掉你吗?”
“不,当然不会。你比他们小,你刚刚好。”
小狗子眼睛里升起强烈的希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他是不打算杀我吗?我,我可以活着,我可以活……
名为希冀的鸟刚迈出铁笼的囚禁,便被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钉死在笼门前。
小狗子眼里欣喜的光刚刚出现,就永远定格在了这里。二牛单膝跪在小狗子面前,一只手扶着小狗子有些前倾的身体,另一只手按在小狗子胸前,虚抓着向外拽动——一个仍在跳动的心脏被阵阵阴风环绕着霍然出现在二牛手中。二牛嘴唇贴在小狗子颈处,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师的大业需要你,你和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你真该庆幸,你刚好七岁。”
这些话,小狗子听不到了,但二牛执拗地要同小狗子娓娓道来。
“嗯,真是不好意思,之前跟你们住了那么久,其实你们不烦我我也烦了你们,虽然知道到处吃喝拿要,耍赖强抢是你们生存的方式,但我还是学不过来呢——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林洱落。”
“下次……别在抢我东西了。”
“下次,别在遇见了。”
夜色笼罩着破庙,掩藏起血色,但眼尖的乌鸦依旧循着鲜红的痕迹而来,它们立在屋檐上,断壁上,残垣上。不少寒鸦已经开始啄食,但仍有一两只注视着那远去的孤影,透亮的血红色里染进一抹皎洁照在有些消瘦的身影上,洒下一片阴影。
……
苏子轩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粥,眼睛不时飘向侧卧在书架下的顾河,赢得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看什么看?喝完了?又精神了?又感觉自己可以了?又想在一梦幻天呆上一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