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因为种着茂密的翠竹,便也就格外凉快些,竹下的阴影被筛成小块小块的,白袍僧侣坐在凉亭中,便是只从后面看去就是一副精心绘制的画卷,一笔一划都浑然天成。
柳碧莹轻手轻脚的上前,闻到了清苦的茶香,再上前几步,果然看见了对方在煮茶。
茶水翻滚着,咕嘟嘟冒出小泡泡来。
再看煮茶的那人,虽是上了岁数,可从侧脸看来还是很精神的,隐隐能够从眉眼中看出昔日的风采来。
虽是不忍心打扰,可干站着也不是事,柳碧莹便轻声唤道:“大师?”
如梦惊醒一般,玄安转头看向了柳碧莹,恍惚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请了她坐下。
“这茶倒是极好的,闻起来便格外的有滋味。”柳碧莹温柔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玄安闻言轻轻笑了起来,取了一只茶盏斟了一杯与她,“你尝尝?”
他说话的口吻很是温和,甚至不像是在跟才认识的人说话,更像是与像是多年的老友在叙旧。
诚然,柳碧莹很是喜欢这种相处之道。
她谦逊笑着接过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一亮,“好茶,入口略苦,可回味带了几分甘甜,还带了几分沉淀的茶香。”她又尝了一口,接着说道,“只是这水似乎也不一般。”
玄安对于柳碧莹的答案似乎很是满意,他伸手也为自己的斟了一盏,缓缓品了起来。
“是的,水是取自冬日的雪水,封藏了几月有余才启出来,此外还有春日桃花上的露水,这茶的味道便是带了几分花香与清冽的味道了。”
看来他便是真的爱茶的,不若怎么会这般享受烹茶的过程。
柳碧莹将那盏茶饮尽,确实是如玄安所说的那般清冽,实在是不俗的享受了,只是柳碧莹心中还是有疑问需要解开。
“我自知自己的平凡,可不知大师为何要见我?”
说起这个,玄安有些微微出神。
“娘娘以前可曾见过我?”他问道,柳碧莹愣怔,实在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遗世独立的大师来。
她有些局促的转着手中的杯子,缓声说道:“未曾。”
闻言,玄安自己笑了,不知怎得,柳碧莹总是觉得玄安的笑容带了几分悲伤,可不知道他的悲伤从何而来,“是我糊涂了,娘娘入宫晚,自然不会见过我。”
柳碧莹顿了顿,不由多看了玄安几眼,试探性的问道:“大师可是在宫中做过事?”玄安摇了摇头,又问了柳碧莹几个意义不明的问题,柳碧莹一头雾水。
最终她忍不住说道:“大师可是有什么要说的,不便开口?大师大可说于我听,我会替大师保密的。”
她自己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哪里会有人对才见了一次面的人吐露心声的呢。
二人一时便都沉默了下来,只能听见雨打竹叶的清脆声响。
“娘娘可认识张婉?”
玄安的问话像是从另一个地方传来,柳碧
莹一时恍惚不已。
听见“张婉”的名字,柳碧莹似乎怔了一怔,有些犹豫的问道:“可是太后娘娘?”若是她没有记错,太后名为张婉。
玄安像是被柳碧莹的话问住了,想了许久才颔首,“我都忘记了,她现在是太后了。”
他悲切的口吻实在是叫人无法忽视,尤其是他在说这句话时,柳碧莹的疑问上升到了最高点。
无法否认的是,玄安与太后之间一定是有故事的。
只是玄安不说,柳碧莹自然也无法去问。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柳碧莹险些惊得站了起来,“你可是‘安郎’?”她并不知道太后口中的安郎原名是什么,只能猜测了。
果然,一听见“安郎”这两个字,玄安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娘娘是从何得知?”
若是说起来,还要追溯到之前无意中发现的那个暗道和暗道尽头的名字,只是这些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生之祸的消息,柳碧莹是万万不能告诉玄安的。
于是,她撒了个谎,“宫中有过一些流言,且先前的舒婕妤也拿了此事去威胁过太后。”
玄安的脸上露出了焦灼的神色,柳碧莹知晓他想问什么,便从善如流的回了,“太后将此事压下了,知晓的人虽多,可也万万是不敢胡说出去的。”
玄安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神色变化太过明显,柳碧莹即使不多想也是不可能的了。